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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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刚走没多久，鬼差便幽幽然走了过来：“忠行已到奈何边找到了鹤守月。芳月，你可后悔？”
芳月含笑一礼：“多谢鬼差大人告知，我求仁得仁，怎会悔？”
鬼差细细端详了芳月半天，看到的是依然平静的眉目，有些无趣地说道：“芳月，我活了无数岁月，像你这么傻的人，还是生平仅见。希望你日后无数轮回中，忆起今日一切，都不会悔！”
芳月眉眼坚韧，含笑又是一礼。
那年冥界轮回殿内，判官大笔一挥：“东土芳月，食人鱼肉镇压祸蛇三百余年，虽一念之差放出祸蛇，然念其心存善念，以命止之，为大功德。可入轮回仙道，脱离凡胎，得扣仙门！”
殿内受审女子却并未因这消息露出一丝惊喜，只是踌躇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起一个式神的消息，想知道式神死后，能否得到轮回为人的机会。
念在芳月将入仙道，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同僚。判官答的也很爽快：“式神乃是妖，由妖为人，与由人成仙，一样艰难。那鹤守月诱你放出祸蛇，还欲出天都为害人间，罪孽深重，怎能为人？”
芳月大惊，急忙为他辩解：“判官大人，他一生执念都是为我！放出祸蛇也是为我，甚至最后身死还是为我！他名为守月，以名为咒，是被我和忠行联手封住了所有感情。他只是不懂，还请判官大人明鉴！”
判官淡淡抬眸看了芳月一眼，然后轻轻润了润笔，在案上的本子上轻轻画了一下，这才慢慢道：“判官笔下，生死簿上，赏罚分明。你以为你为什么不能直接成仙还得轮回扣仙门？还有那个忠行......天道因果，谁人能逃脱？”
笔才搁下，门外鬼差禀报：“大人，阴阳师忠行带到。”
忠行刚入轮回殿便看到了芳月，一别六十载，她依然如他初见时一般玉貌花颜，他却已垂垂老矣。四目相对，却一时无言。
殿上判官没给他们叙旧的机会，声音威严：“阴阳师忠行，你入地府时因擅阴阳之术，有镇压祸蛇虚影六十年的功德，得在地府任职。然你所留式神鹤守月，因你之故，放出祸蛇险酿大祸。今判你再受一世轮回之苦，你准备一下，轮回去吧。”
忠行垂首，一拜领命。
判官办完公务和周遭鬼差一起离去，少顷，殿内只留下他和芳月。
忠行顿了顿，缓步走到芳月面前：“我本来只想给你留个念想的，却没想到反倒害了你。”
说话间，忠行的容貌随心念急转，渐渐变为二十岁时的样子，一袭白色的狩衣，眉目温润，眸如点漆。
芳月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似是受到蛊惑般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忠行带了微微笑意，唤道：“芳月。”
这一声仿若一声惊雷，芳月的手如触电般缩回，愣愣看着忠行的脸回不了神。
忠行有些奇怪，又轻声唤道：“芳月。”
芳月瞬间泪流满面，她喃喃道：“错了，都错了，是我错了！”
什么错了？
还不待忠行询问，芳月已带着满脸的泪疾步走到殿中跪下：“判官大人，小女子有事相求，还请网开一面。”
芳月用她扣仙门的机会换取了鹤守月轮回为人的机会，式神成人，难如登天，判官和鬼差都劝她三思，可她依然故我。
最后，允了她。
式神鹤守月，前尘尽消，来世可为人。而芳月，判官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给她留了些许功德，来世为人时必然命好。
忠行在一旁看着她，一直沉默到底。他忽然想起那年离别，她问他是不是动了情。当时他没有回答，原来从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没有回答的机会。
他的师门教会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不动声色的隐忍，忠行一直贯彻并将其传授。他忽然想起他那个分外跳脱的弟子晴明，那孩子一直学不会隐忍也学不会守护咒，可他却一直不忍苛责，现在想来，他也是羡慕着那孩子的明亮与洒脱吧……
一切事毕，他和芳月一起走出轮回殿。看着芳月残存的泪痕，他默默递上一方丝帕。
芳月接过，掩袖擦拭，随后冲他歉意一笑。
忠行又想起那年樱花树下，她眸中含泪，问她可不可以不走，那时她眼中离愁别绪，那泪却硬撑着没有落下，而这一次，她为了别人，泪落如雨。
他早该明白了啊……
忠行看向她，语气如同那年说不能不走时的坚定：“你爱上了鹤守月。”
芳月抬头看了看他，轻轻笑了笑：“我曾在六十年里，每一刻都以为我爱的是你。”
忠行眼中泛起波澜，芳月却并不需要他回答，她回身定定看向他的眼。
“我知道你将所有的情意抽出化为鹤守月，所以他的每一次爱语，我都认为是你对我说的，我对他的每一次心乱，也都认为是我在想你......”
芳月眼中泛起泪光：“忠行，我真的一直以为我爱的是你。”
芳月转身看向冥界漆黑的夜空，如同她六十年里每一次在皇宫中看向远方：“可是忠行，我活了三百多年了……我有过无数个身份，有过无数个名字，我爱上过很多人，我看着他们生老病死却无能为力，只能独自游走在这世间。可我甚至不能离开天都，只能在这伤心地永远停留。渐渐的，我不再悲伤也不会再痛苦，爱和恨都很淡，因为我知道没人会在乎......这偌大的天地，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而已。
我本以为我会这样一直下去，直至时间的尽头。然后忠行，你把守月送到了我身边。鹤守月，你永远守护芳月，以名为咒，他真的一直在守护我。他很傻，见我思念你，就化为了你的模样，永远在小心翼翼地守着我。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他会永远守护我。
六十年，他陪我看每一次日出，每一次日落，我看着远方，他看着我......有一晚他说他来世想变成人，我说人太苦，来世想为一轮月。他赶紧傻傻地改口，那他还做鹤守月，然后小心地牵住了我的手......多傻啊，竟然连来世都许给了我，那一瞬，我心乱了。
所以，知道了他要消散的时候，我慌了……我放出了祸蛇，只求他能留下......那一瞬我忘了，我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封印祸蛇啊。直到我看见因祸蛇流离失所的百姓，直到我在晴明的记忆中看到你的消散。我终于明白，我错到了什么地步......到头来，这世间我什么都没能留下。
我第一次尝到永远的滋味，可那个永远，只有六十年。我死后到了冥界，可我脑中想的，却是他最后撑着一口气爬去牵住我的手......
我知道他的情感源于你，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忠行，我爱上的是六十年的陪伴，和那双在黑暗里小心翼翼牵住我的手！
忠行，我真的爱上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