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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尾声(一) ...

  •   “作为第一个出来的考生,你有什么想在镜头前说的......”

      记者的问题消散在少年奔跑带来的风中,摄像机甚至还没捕捉到少年的正脸。

      林蓦下飞机已经到晚上,手机一路关机,打了好几遍言蹊的电话没打通。

      反倒是顾以逸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

      听到机场播报音,顾以逸沉默了几秒。林蓦赶着拦车,也没注意到。

      “蓦哥......你回临川了。”

      林蓦长腿钻进车里,快速地拉上车门,车子启动后才歇了口气回:“麻烦去临川大桥......对啊。”

      顾以逸鼓起勇气:“能不能先见一面?”

      林蓦忙着敲字,下意识,“你有病?”

      “......”

      “没事我挂了啊,手机快没电了。”见林蓦想挂电话,顾以逸这才回过神。

      “有很重要的事情,是跟言蹊有关的。”

      些许微风,江面闪烁着霓虹光芒。桥边散步的人手挽着手,卖气球的小贩热情的叫卖着。

      顾以逸来了好一会儿,中午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想,这次他不能再逃了。

      “什么事?”清越的声音传来。

      林蓦大步走来,黑色短袖衬得皮肤更加冷白,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浑身带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如果忽略掉手腕上绑着的小兔气球的话。

      顾以逸下意识问,“你这是什么造型?”

      “别管。”虽然嘴硬,但眼底闪过一秒的笑意还是被顾以逸捕捉到了。

      林蓦随意地靠在栏杆上,“找我什么事?”

      “你,联系上,嗯蹊姐吗?”顾以逸半天憋出来这一句话。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他知道,一定得开口。

      于是在林蓦摇头后,他的心一下如坠深渊。

      “上午那场考完,肖语涵来找我了。我......我带蹊姐去见她了。”

      林蓦震惊转头,眼底怒意翻涌。

      “你在讲什么屁话?”一瞬间一万个疑惑涌上心头。

      “对不起蓦哥。”

      “......”

      “当年那件事,其实是我做的。”

      “......”

      “肖语涵的眼睛,其实是我弄坏的。”

      “......”

      桥上喧闹不停,小朋友们你追我赶,大爷大妈们跟着音乐蹦跶。

      但林蓦的世界安静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都知道我做错了,但我不敢面对。对不起蓦哥,对不起你们,我......”说到最后,破碎的话里都带上了哭腔。

      过往一幕幕随着霓虹光影闪动,却如海市蜃楼轰然倒塌。

      林蓦很想逃,脚却生根长在原地。

      “操!”他挥拳,烦人的道歉声终于停止。

      似是用了全身力气,林蓦额上冒出细汗,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扶着栏杆的手还微微颤抖。

      顾以逸趔趄地站了起来,“当时我爸不让我承认,我家什么条件你也都知道。我没有办法,我不敢。”

      “......”

      “我不知道会给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对不起蓦哥。”

      “别他妈这么叫我。”林蓦爆了粗口。

      顾以逸有一万个时候可以把真相说出口,或者说干脆就不要说了。

      反正这么多年也过来了。

      林蓦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他竭力压住。

      顾以逸却说:“肖语涵她一直知道是我,所以......”

      林蓦嗤之以鼻,轻蔑道“所以你说相信我,原来真他妈是有道理的啊。”

      “我真操了,你怎么能这么恶心。”

      他想到当时被孤立被排挤,只有顾以逸一个人站在他旁边,跟他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很痛苦,我再也不想被肖语涵威胁了,我也不想牵扯更多的人进来了。我马上就能赚钱了,我自己欠下的债我一定会还的。”

      顾以逸一股脑的全都说完了,恍惚间,他回到了小学的那张课桌前。

      他看到了鲜血、吵闹中茫然无顾的自己,他朝他走了一步。

      一步十年。

      林蓦不想听他废话,只捕捉到了他一番陈词滥调里的关键信息。

      继续打电话,可依旧是无人接听,林蓦怒喝“你把她怎么了?”

      “......”顾以逸沉默。

      “你他妈别逼我动手。”

      “她没去考最后一门。”

      ***

      仿佛只是打了一个很长的盹。

      仿佛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落时分。

      橘黄色的余晖穿过酒店的白色纱帘,随风静静摇曳。

      有人说,人在绝望的时候会特别冷静。

      她就是。

      “考完啦!咱们吃火锅去啊。”

      “作文的题怎么这么怪,还好我背了模板。”

      走廊里传来几个女孩聊天的声音,语气难掩兴奋。

      言蹊看着天花板的花纹,一圈一圈。

      身体的知觉渐渐回笼,可是随即笼罩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失重感。

      她错过了最后一门考试。

      她最有自信的一门。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甚至还贴心地放在她的右手边。

      一遍,两遍,三遍......

      头好疼,吵得人发晕。

      她只得拿起了电话,可按接听键的手却不住颤抖。

      “喂,言言?”杨薇语气中透着雀跃。

      电话这头却是一片寂静。

      “怎么考完都没打个电话?妈妈在路口接你......”

      “妈妈......”

      这一刻,言蹊终于没有绷住,放声大哭。

      每一个深夜的星光、晨起的暖阳,此刻全都化作无声无息的利剑,狠狠地插入她的心脏。

      她的身体却如同冰窖,心脏却在流着鲜红的炽热的血液。

      “妈妈去接你,你在酒店等我。”杨薇从哭声中拼凑出关键信息,车都没来得及停好就开始狂奔。

      暮色西沉,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手机屏幕闪烁又熄灭。

      是林蓦发来的登机信息。

      杨薇来得很快,看到女儿缩在床边,脸上还有未褪的红痕。她第一次想提刀,即使处理过很多次这样的恶性事件,每一次她都未能全然习惯。

      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时,除了惋惜,她更多的是后悔。

      但她现在得先稳住情绪,天不能塌。

      “没事的言言,妈妈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了我们再好好说。”言蹊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熟悉的洗衣粉混着栀子花香气味的拥抱。

      “酒店里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的失责,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们一定会配合找到这个人。”

      言蹊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乌泱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好几个穿着西装的人。

      说话的是其中穿得最正式的那一个,看来是总负责人。

      “顾以逸呢?”声音嘶哑地像破锣,言蹊自己都吓了一跳。

      等到做完笔录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或许是下午睡了太久,此时躺在床上她毫无睡意。

      第一次,她什么都不想做。

      杨薇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来陪她一起睡。

      黑夜中,轻柔的声音悄悄抚平着她内心的焦虑。

      “不管你是想继续去读大学,还是再来一次,妈妈都支持你。”

      言蹊没有回答,她的心仿佛一团乱麻。

      但她没有一点力气去捋顺,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去这么做。

      躺在床上,耳边反复响起的是肖语涵那句,“我要毁了你们所有人。”

      “妈妈,我下楼一趟。”她的声音平静如水。

      杨薇知道那小孩在楼下等着,叹了口气还是点头说好。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言蹊先开口。

      林蓦第一次打断她说话,“先等一下。”像是赖皮的小朋友。

      “不等了。”言蹊抬头看他,目光坚定。

      “......”

      “所以,你也要放弃我对吗?”

      “......”

      “言言......”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被她眼里的冷漠刺伤。

      他在尽力控制语气里的哽咽。

      言蹊轻笑,无所谓地说:“没有啦,我从来没有选过你,不是吗?”

      “......”

      这一刻他们的身份好像互换了,她用极不着调的语气淡淡地说着“比起你,那当然是我的前程更重要啦。”

      见林蓦仍低着头,像只落难的小狗,她踮脚揉了一下他的乱发。

      “就跟你玩玩而已,别太认真。”说完拍拍他的头,转身离开。

      手腕却被拽住,锢得生疼。

      “对不起。”林蓦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能不能不分手,让我陪你。不管你是去哪儿,我都陪你。”

      言蹊重新堆起笑容回头看他,他深邃如星空的眼睛里,全是她。

      每一次都是,清澈坚定。

      这样的他,不该被一起毁掉。

      “你有什么资格陪我?”手腕微松,言蹊仰头盯着他。

      “......”

      “我都知道了。”她只得放出大招。

      林蓦一顿,松开了手。

      “那我走啦?”言蹊尝试性问,可对方仍呆在原地。

      没等到回答,她转身就走,这次没有挽留。

      “......对不起。”

      “没关系啦。”她往后招手,语气轻松地答。

      她快步跑上楼,仿若后面有什么在追。

      楼梯的感应灯,随着脚步一层一层地亮起又熄灭。

      “啪。”跑得太快被绊倒,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却笑得十分开心,自言自语“怎么这么笨?”

      语气戏谑,吊儿郎当地,像另一个人。

      她知道无论她怎么选,林蓦都会陪她。

      这一次,她得一个人走。所以她擦掉笑出的眼泪,哼着小曲回家。

      林蓦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直到爷爷把他拽起来,逼着他吃饭,他才恍惚。

      小米粥还没入腹,他声音嘶哑,“爷爷,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老人家以为他是没考好,准备了一大箩筐宽慰孩子的话,可他却说:“让肖语涵判刑。”

      扪心而问,林蓦从未真正恨过这个人。流言蜚语伤不了身,她却真实地丢了一只眼睛,可能他是同情她的。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最终却伤害了他最在乎的那个人。

      “好,你先吃点东西。”老人家爽快答应。

      时间过得飞快,林蓦把自己关在房间反复地画着同一栋建筑。

      他从新手小白到已经可以复原原画,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把自己活成了她的模样。

      填志愿这天,一中的惯例是去学校拿指导书。

      林蓦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公交,来到了这个仅呆了一年却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暮色四沉,人来人往。

      他的分数是够禾大的,但他不敢轻易赌。

      他敲响了唐遇家的门,“你知道言言报哪所学校吗?”

      足够幸运地是,她知道。

      “她去复读了,阿呸呸呸,我才不告诉你。”唐遇心直口快,说出口才想到言蹊的嘱咐。

      林蓦没有逗留,礼貌道谢后离开,“足够了,谢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尾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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