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故去的事》一个盒饭

4、电视剧和白日梦

　　除了《星梦缘》，记得还有很多电视剧可看。
　　有一段时间妈妈必须去照顾身体不大好的外公，中午给我十块钱让我自己买饭吃。我常常吃的店有三家：
　　沙县最便宜，两块半一盘馄饨拌面，沙县旁边有一家店，大概是还没想好卖什么，常常换了东西卖，有一段时间卖水果捞，三块钱选三样水果，切成碎，然后加西米和彩色的果冻条，两大勺冰柜里冻得凉凉的甜奶，我常常站在旁边犹豫，想等哪天能奖励自己喝，但直到那家店不卖了也没喝上。
　　第二家是粿汁店。员工常穿着围裙，上面溅满了深赤色的酱汁，常常是人挤人，往往我不知道自己在跟哪个人说话，只知道好像有声音问我说要吃什么。“苦瓜、猪肠、半个卤蛋。”我这样回答。然后看见柜台里的员工从正在熬煮的锅里捞出猪肠，扔到案板上手起刀落轻快地切，接着是浸饱卤汁的软软苦瓜、Q弹的卤蛋，冒着咸卤汁里热气腾腾的香，码到白色的粿角上，浇上热卤，撒上葱花。打包的人问：“谁的？”有人说：“那个小妹的。”马上就有人递给我。我交上钱。我很少在这家店里堂食，中午太热了。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有一天，我在这里遇上吴双程，我们本当装作互不认识的，吴双程经过时瞟了一眼我的碗，忽然用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语气，问我：“你一个女孩子竟然吃猪肠啊？”气得我白了他一眼。
　　第三家最贵，卖烧腊饭，只有外带。老板娘认得我，每次都跟我打招呼：“又来买饭啦？最近好久没来我家吃了。”我只有尴尬地笑。他们家的蘸料很好吃，酸甜口的，用小塑封口袋装着，蘸一蘸肥瘦刚好的叉烧，天堂。而今看来最贵其实也便宜，左右不过十块钱，心情好了我会加一只鸡翅，心情不好也加。
　　午饭我常常打包了回家吃，一个人在家吃饭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电视剧，看里面的人谈恋爱，自己则让酱汁糊得满嘴都是。
　　我记得有《刁蛮公主》《蓝色生死恋》。
　　看《蓝色生死恋》，小恩熙受欺负，芯爱领着全班同学冤枉她，窗外在下好大的雨，整个世界都灰沉沉的，我等了好久，还是没有电话通知停课，恋恋不舍地去上了学，雨像天在痛哭；第二天中午再看，恩熙已然变成了宋慧乔，疼爱她的哥哥变成了宋承宪，我忽然失去了兴趣。
　　《刁蛮公主》是苏有朋演的。我跟敏敏说我苏有朋是天下第一帅的男人。敏敏问我：“谁？”我问她：“你看《刁蛮公主》吗？”敏敏说不看，我气结。后来隔两年电视上开始铺天盖地地播苏有朋主演的《倚天屠龙记》，我指给敏敏看，敏敏说：“你早说永琪或是杜飞嘛！”我说：“谁？”敏敏气结。
　　这时我才发现我们俩看的电视剧好像并不完全一样，其实敏敏看的电视比我多多了。主要原因是正常敏敏在看剧的时间段，我爸爸都霸占着电视机，看新闻看相声看军事看所有我不感兴趣的内容，所以敏敏常说我看的剧剑走偏锋。我无法反驳。那段时间红火的《青苹果乐园》《仙剑奇侠传》《欢天喜地七仙女》啦，超男快女啦，我是什么潮流都没有跟上。但是这完全妨碍不了我做白日梦，可能是因为有小说可以看，也许是因为听的故事多了，或许不过是荷尔蒙在作用吧。
　　但白日梦做得最厉害的还是敏敏。
　　敏敏有一天跟我说，她准备开始写小说了。
　　“题目就叫《欧阳蝶敏和她的十二个哥哥》，第一个哥哥冰山性格，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很强势，第二个哥哥是温暖的王子，第三个哥哥是调皮的性格，很受女生欢迎，会弹吉他，第四个哥哥很坏，爱欺负我，但是不许别人欺负我，第五个哥哥是歌星，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小礼物，第六个哥哥是青梅竹马，跟我一起长大，第七个哥哥……”
　　我打断她：“那你要跟哪个哥哥谈恋爱哦？”
　　“我还没想好，后面几个的性格我都快想不出来了。”
　　敏敏很苦恼的样子。
　　“如果是我我可能喜欢冰山的吧，冰山下面滚烫的那种？”敏敏躺在地上划着本子，我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对她说，“不过青梅竹马好好哦，柯南里面好多对都是青梅竹马。我们怎么就没有遇上青梅竹马的男生呢？”
　　“青梅竹马一般都是温暖型的吧，哪有冰山的青梅竹马？”敏敏否定我的意见。
　　敏敏忽然爬上床来，一脸坏笑：“说起来吴双程算不算你的青梅竹马？”
　　“不要胡说！”我虎着脸。
　　敏敏说：“算吧算吧，你们认识那么久。”
　　我说：“你再说我不跟你玩了。”
　　敏敏看我，决定求饶：“好嘛好嘛，不要生气，你一定会遇上比吴双程好一百倍的男人。”
　　“不要再说他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敏敏转移话题，“你觉得是叫欧阳敏蝶好还是欧阳蝶敏好？”
　　我咂摸了会儿：“蝶敏吧。”
　　敏敏对着她的本子皱眉头。
　　“对了，”她似乎又想到什么，“你想叫什么？”
　　“你也要写我啊？”
　　“当然啦，我的小说里肯定有你。姓上官怎么样？还是白？容？我要把苏留给第二个哥哥。”
　　但我那时只有感动，我说：“我将来写小说也一定要写你！给你安排一个很好的恋人！”
　　“那当然要！”敏敏说，“我还要有一项特异功能！”
　　“好！”
　　那天晚上我开始找本子写小说大纲，什么都没想出来，不过我想如果有特异功能的存在，要不还是写一个三个小魔女的故事，会武功的，合起来打败了大魔王，找到了心仪的恋人，一个冰山，一个青梅竹马，一个温暖王子。吴双程呢，就做故事里大魔王的小喽啰，这样想，我感觉自己已经惩罚过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