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故去的事》一个盒饭

3、水果和梅酱膏

　　敏敏来我家，吃得最多的是水果。
　　我们家虽然不怎么囤零食，但坚果、小蛋糕之类的总会有一些。没有糖，我不喜欢吃糖。
　　只是每次敏敏来，妈妈就会说：“敏敏吃不吃水果？吃水果美容，富含维生素ABCDEFG哦。”骗小孩子的语气。
　　敏敏总是微微笑，并不拆穿，很乖巧地说好。
　　夏天的西瓜切成三角形的一盘，咬一口红红沙沙的西瓜尖，甜得在心里打滚。
　　敏敏吃西瓜不吐籽，我吓她：“西瓜籽会在肚子里长大哦。”
　　敏敏不屑地看我一眼：“小孩子吗？”
　　我讪讪的。
　　后来我吃西瓜也不吐籽。
　　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吃西瓜总吃得满手是汁水。如果敏敏不在我就会伸舌头舔，她在，我就只好一趟趟用纸巾擦。敏敏悠闲地边啃西瓜边看我，像看马戏，说：“你以后就拿勺子挖着吃吧。”
　　我呸她。
　　但后来有一次妈妈真的买了一个小西瓜，对半开了让我们拿勺子挖了吃。我们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时候在播《星梦缘》，刚好播到三个女孩子看占卜网站那里。敏敏张着满是西瓜血红的嘴，边嚼边说，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好多次都能看到这个地方。空调的凉风吹着我们，外面明亮的夏日刺人眼目。
　　我说：“要是没有暑假作业就完美了。”
　　敏敏表示赞成。
　　吃完西瓜后敏敏把瓜皮放在脚下踩，我问她干什么。
　　“按摩！”
　　我不知道是不是敏敏在信口开河，不过我去踩了一脚她的西瓜皮，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好像把脚泡在河水里。
　　当然我们很快就被制止了。
　　有时候妈妈会拿梅酱膏拌梨子、拌杨桃给我们吃。
　　其实做法很简单，先从柜子里拿出浸了老咸梅的瓶子，取出两三粒放在碗里，用勺子拼命碾碎，然后下白砂糖，搅拌起来，就是梅酱膏了，我喜欢叫它梅子酱，我觉得膏字跟它的灵魂并不合；梨子或杨桃切块，妈妈偷吃两块，顺手塞给我们一人一块，算是贿赂；两种东西拌一拌就好了，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桃子和杨桃很能吸收梅酱膏的味道。敏敏不喜欢吃酸的，她最喜欢的水果是荔枝和林檎，都甜得像糖，但这做法她喜欢。
　　“那老咸梅哪里来的？”妈妈讲了做法后她问。
　　“市场有得卖吧。”妈妈有些犹豫，“我们家是小如奶奶拿来的。”
　　我“哦”了一声。
　　我奶奶住在乡下，就像个传说一样，在我的想象里。妈妈说，奶奶的朋友，种了葱蒜，有的会塞到奶奶的后窗台上，奶奶从外面回来了就可以去窗台拿；到了有货船从客家来的日子，奶奶等在渡口，跟船家买东西。卖什么？什么都卖呀：甜甜的黑糯米酒，老咸梅，有时候还有柚子……我想象着有武林中人谈笑风生，踩着小木板，从这艘船走到那艘船上，“来一壶酒！”然后提溜着壶口的红绳，轻飘飘地走下船，脚不沾水，发丝不乱，风从衣袖裤管钻出……
　　“隔壁也做梅酱膏的，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君婉姐姐哪里有卖？”
　　我听见妈妈在说。
　　敏敏的眼睛瞬间亮了：“君婉姐也喜欢吃梨蘸梅酱膏吗？”
　　“君婉可喜欢吃酸的了，林阿姨说她吃梅子蒸鱼，把梅子吃得一干二净。”
　　林阿姨是君婉姐姐的妈妈。
　　敏敏用叉子在碗里挑了块梅子碎，想想又找了块更小的，含进口，脸皱成纸巾团，说：“酸死了。”
　　缓了缓又说：“哪里好吃了？”
　　妈妈大笑。
　　我也挑了一小块梅子碎去吃，酸。
　　妈妈说：“不行别勉强啦，君婉可是能吃酸黄皮的人，连橘子都是吃绿色皮那种的呢。”
　　我觉得腮帮子酸涩涩的。
　　敏敏脸皱得像酸倒了牙。
　　“酸的水果富含维生素呀，所以君婉长得好看，皮肤又白。”妈妈挑了一块梅子吃，大有挑衅的神色。
　　敏敏似乎被鼓动了，叉子在碗里磨着，挑精选细，最终也没有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