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厦台》麦子两万不卖

4、第 4 章

　　现在天色很暗，你站在六层的外走廊上，身后的教室空无一人，但是转角的地方灯火通明，下课时间没有学生出来玩耍放松，也能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的吵闹。
　　这是一个“L”型的，你选的位置很好。
　　你看了一眼，走廊外摆放着几张废弃且多余的桌子，只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今晚值班的老师，他正低着头，在三指厚的书上写着东西。
　　其实你也应该回去，回到教室里去，左边末端楼梯间的声控灯跟随着教室的起哄笑声时亮时暗。
　　课间的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足够一个人上吊。
　　对面楼的设计让你感觉奇怪，像是竣工很久都投入使用了，又像是只做了结构而忘记设置安全设施就拿出来售卖。
　　它每个房间的灯很暗，却不影响你能看见房间里贴近窗帘的剪影在做什么。
　　譬如边角开阔的楼梯间。
　　哦对，又是楼梯间，不过在靠近建筑的边缘，它一根栏杆都没安放，一堵矮墙都没装砌，虽然两者之间的平台有半间教室那么宽，但也足够让路过的人心惊胆战。
　　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甚至都想不出来现代的钢筋混凝土横梁是怎么能让一根绳子穿过，然后打上一个漂亮且致命的死结。
　　是自杀吗？
　　你很怀疑，因为对方脚下没有任何支撑物，就那么孤零零地挂着，晃动着。
　　像一个不合尺寸的巨大风铃。
　　“叮咚叮咚”。
　　如果是和对面那栋建筑相比，它可能就是合适的。
　　是压力太大产生的错觉吗？
　　你睁着眼睛盯着对面，也许那边也有间吵闹的教室，悬空楼梯的声控灯忽闪忽暗，将那道影子拉长、扭曲，然后一口一口磨人似的吞掉。
　　很庆幸，你看不见对方脸上是什么让人恐惧的痛苦表情或许是安详的，你只能看见一块残碎的破布。
　　夜晚估计是冷的，有风穿嬉在两栋建筑之间，抚弄绿化的樟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闪，一闪。
　　对面的声控灯居然和自己旁边的声控灯同频，冷风甚至忽视面前的窗户整个都能裹挟自己。
　　有什么在极限拉扯又不堪重负的“吱吱”细声掺杂在风里，又被带到耳边。
　　就像你站在那具尸体旁边，亦或者，你就是它。
　　长时间的不眨眼让你有点难受，于是你合上，一瞬间的痛苦如同被人用尖锐的利物刺透挖去神经，很久酸涩肿胀的感觉才慢慢消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侧过身，看向那名头快和纸张融合在一起的老师，而后猛然起身朝厕所方向快步走去，衣摆飞扬，无视四周。教室里有节奏、有规律的笑声，高窗抓不到人影，偶有几只飞虫掠过，遮掩不住，无法忽视。
　　身后教室依旧黑暗，右边走廊灯没暗过，左边楼梯间声控灯闪烁不定。
　　你该往哪里走？
　　你是一个人吗。
　　或许你可以找找答案，因为铃声终于响起，被迫罚站的你可以松口气。
　　旁边教室忽地安静，又骤然涌出一群人，他们身着同款校服，高矮胖瘦长发短发各不一样，但他们都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你。
　　他们把你故意敞开吹风的外套拉好，往你口袋里塞石头还有尖锐的东西，你被扎了，很痛，但你不能出声。
　　塞满后他们把你从裸露的消防管上松绑，再用另一根绳子单独绑住手脚。
　　你很害怕，但这是他们的课间游戏时间，你是玩具无权干涉。
　　上厕所的值班老师回来了，你用惊恐的眼神向他求助，表示到此应该结束了。但他却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径直拿着那本厚厚的书进入教室，像是在催促，以至于你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值班老师救不了你，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但你确实能感受到他们在生气，在愤怒。
　　绳子绑了又绑，一圈又一圈，你能察觉麻绳已经把你在外的皮肤勒出血，吸干后束缚地更紧。
　　你拼命挣扎，他们松手后围着你就像是看一条被撒了盐的蠕虫垂死挣扎。
　　这是你的结局吗？
　　应该不。
　　“叮铃铃铃…”
　　属于他们的课间时间结束了，属于你的时间也结束了。
　　他们一个个把你托起，走到窗边。
　　你被皮筋圈圈勒住已经坏死的十根指头用不上一点力，无法挣脱他们，也无法抱住任何一个固定物；你被胶水层层黏住的嘴巴劝说不了任何人，总有几个蓄势待发的手上捻着更强效的胶水，就等着你撕开碎肉模糊地时候补上补上。
　　哦，真可怜。
　　怎么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每天都是一样，明明罚站的时候你没有说一句话，明明今晚你也可以挺过去。
　　不是，不一样，你看见了那具上吊的尸体，你看见了自己。
　　他们放得很慢，慢到你能听到窗柩在数自己的脊椎块，“咔哒咔哒”的，你翻着眼看窗外的景色，忽然觉得熟悉。
　　楼下巡逻的保安将手电光扫到玻璃，扫到你投到对面楼的影子，一大一小，随风一晃一晃。
　　果然。
　　你忍不住笑了。
　　它在享受，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