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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石疫再现惊阎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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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赶到竹屋时,就看到大片的火在谷中四处蔓延。此刻天色微明,各处升起黑烟。
见有火光朝竹屋漫去,阎桑立刻将伞往竹屋抛去,降灵伞顿时变大了数十倍,像一个巨大的屋顶撑在了竹屋上空。伞的边沿不断滚落水流,将草坪上的火逐渐灭去。
伞上很早就被阎桑建了一个通道,连接到了弱水河。不但能够临时将弱水河的水调来,关键时刻,还可以直接进降灵伞瞬移到弱水河流域。也算是阎桑的保命招数了。
卫勋眉毛一挑,算是见识到这把伞除了遮阳之外的作用了。
这时公孙良和司徒治正一脸狼狈地跑来,阎桑看到他们一个几乎快被烧焦的胡须,一个像被炸了的鸡窝头,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公孙良都快哭出来了,恨恨道:“也不知道是谁把那群灯芯草引了过来,那些草跟发了疯一样,追着我们就跑,而且越来越多!还专门往我们身上点火,你看我这胡子!”
阎桑头疼道:“所以你们就被它们追得满山谷跑,容着它们四处点火了?”
司徒治二人脸红了一下。难怪他们刚才来时,看到山谷里四面八方都升起黑烟,幸好这山谷无主,要不然……想到这,他突然想起问道:“你们在这,那白童呢!”
公孙良急道:“不知道啊,刚还让他守在这呢!”
众人此刻都暗道不好,立刻跑到竹屋前,就看到屋门被下了一道禁制。卫勋让他们让开,提着长枪就往大门一划,霸道的红光冲破了那结界上的黑色灵气,门顿时被劈成了两半。
等他们进去时,就看到地上躺着两人。姬韩霜身上乳白色的气运层竟然完全消失不见,而她身旁的男子则是面色苍白,阎桑探查了下他的脉,心下蓦地一沉。
竟已失了元丹!
司徒治赶紧将封神榜拿出来,腾开一看,对卫勋摇了摇头。上面姬韩霜三个字已经淡得几不可见了。
卫勋眸色冷厉,手中银枪重重往地上一掷。自知办事不力的公孙二人立刻单膝跪地,垂着头,不敢吭声。
他在气什么,阎桑大概也能猜到。
从他们一进庆云城,就像进入了一盘棋中。被安排一步一步按照执棋人的规划行进,所有的事被推到眼前,不管是风眠赠帖还是如意楼命案。
目的就是要把他们往歌灵大会上引,又用溯源镜困住他们,表面上他们是意外卷入了龙族与鲛人族的前尘旧怨中,实际目的却是为了拖住他们。
这一出调虎离山,他们竟然现在才看明白!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众人警惕地转身看去,却是白童。
察觉到他气息凌乱,阎桑赶紧上前扶住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白童一张嘴就呕出了一口血,阎桑立刻点住了他周身的几处灵穴,却发现他身上的魔气有破体的倾向,立刻退了几步。
他身上的鬼气对白童来说,阴气太重,反而助长了魔气。此时卫勋却突然出现在白童身后,不由分说地一掌打在他天灵盖上。
大家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发现白童脸色逐渐转好,体内暴乱的魔气也慢慢稳定了下来。他才想到,卫勋作为神将,其元神之力至纯至阳,对于阴浊的魔气自是天然的克星!
白童立刻就地盘坐,运功调理气息,有几大神将的护法,他身上暴涨的魔气终于被压制下来。
阎桑松了口气,对卫勋他们道:“多谢。”
等白童恢复过来后,就看到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公孙良已经等不及了,又急又气道:“不是让你守在这,你跑哪去了?”
被吼了这么一嘴,白童瞪了他一眼。司徒治扯了公孙良,“你就不能嗓门小点!”
白童看着最多十三四岁的模样,他们飞升时却是三十好几了,这样看来,确实像是他们在欺负一个孩子。
公孙良克制住脾气,扬起一个亲切和蔼的笑容道:“小朋友,告诉叔叔发生什么事了?”
白童直接转过头,拿着后脑勺对着他。气得公孙咬牙切齿,却听他对阎桑道:“我去追药王。”
阎桑皱眉道:“药王是谁?”
白童答道:“药王谷之主。”
药王谷竟然有主人的?
阎桑:“是他把你打伤的?”
白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道:“它。”
“它?”公孙良拿过他手里巴掌大的小稻草人,躁道:“你刚才不是说去追药王了吗!”
“你是说,它就是药王?”阎桑看白童点点头又摇头,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就听阎桑继续道:“你去追他,被他伤了,而那自称药王的人,实则就是这个稻草人所变?”
白童点头。
公孙等人:“……”这解读能力,也没谁了。
卫勋将那稻草人拿来看了下,皱眉道:“傀儡术。”
阎桑挨到他身旁,仔细看了下,说道:“傀儡术并不算什么稀罕法术,初入玄门的人也懂一二。但若要使傀儡如真人般,行动自如、言语正常,甚至具有活人意识,除了需要消耗极大的法力,对制作傀儡的材料也有严格要求。不然就不会有人走旁门左道,以真人作傀儡了。”
但以白童的实力,又怎会被一个稻草制作的傀儡人伤到?
白童神色紧绷,认真道:“他,很强。”
“那你可知方才竹屋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司徒治追问道。
白童摇头:“不太知道。”
公孙良嘴角一抽:“那你为何知道他就是药王?”
他们在这药谷几天,除了竹屋里药姑三人,其他人可没见过。
白童道:“他自己说的。”
阎桑道:“跟谁说的?”
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正是药姑。
司徒治问道:“你让他进去了?”
“她请进去的。”白童继续指着药姑。
公孙良炸了:“不是跟你说别让其他人进去吗!”
白童看了他一眼,道:“你们没说。”
”……我。”公孙良语塞,他们好像真的忘了说。
阎桑捂着额头,叹了口气:“你们当时怎么想到让他一个人留在这的?”
说到这,司徒公孙二人都跟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还不是外面那群灯芯草,专盯着我和司徒不放,跑哪追哪。他倒好,一个人站那儿,却不见半株灯芯草攻击他!”
这确实令人奇怪,不过眼下却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阎桑将视线放到姬韩霜身边的男人身上,问白童道:“你可知他怎么了?”
白童沉默了片刻,道:“他把元丹,喂了一孩子。”
一般来说,一株灵株要修炼成人身,必须结出内丹。再将吸纳的天地灵气储于丹中,用以温养元神,是以又叫元丹。
一只妖如果失去了元丹,不但修为尽失,怕是连肉身都维持不了。可看那男子的模样,若真失了元丹,为何还能维持人身?
阎桑道:“白童没说错,他确实失了元丹。”
公孙良突然道:“他不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阎桑替白童解释道:“他若说不太知道,便是知道一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真不知道。”
公孙良:“……那你还知道什么?”
白童双手环胸道:“不知道了。”
“……”
阎桑突然想到什么,往屋里那间隔房走去,刚一推开门,呛鼻的药味就扑面而来。跟在后面的公孙良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阎桑面不改色地走进去,来到床边,床上的孩子正睡着,面色青灰,比死人更像死人。
他伸出手,一把掀开了盖在那孩子身上的厚厚被子。
下一瞬间,脑袋里轰地一声,血液倒流。
公孙良也被惊得骂了声:“这什么东西!”
只见床上的女孩除了一张脸,脖子以下都变成了泥石,就像一尊泥塑被人安了一颗头在上面。有种诡异的恐怖感。
卫勋看阎桑表情不太对劲,叫了他几声,阎桑才回过神来,只是面色青白青白的,似乎吓得不轻。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呼了口气,手轻轻放在了那孩子的太阳穴边,闭上了眼。
一缕灵识从他指尖慢慢进入了女孩的身体,顺着她的经脉游动。此时一丝微不可查的黑气从孩子头部冒出,缠绕着那缕青绿色灵识,试图侵入阎桑体内。突然,斜地里伸出一只手,将它拦截下来死死掐在了两指间。
阎桑神色一变,突然睁开了眼,喘了口气。就看到那缕黑气被卫勋掐灭。他感激地看向他,却迎来对方不悦的目光,只听他冷声道:“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
他当然知道,分出的灵识如果受到邪气的侵扰,轻则神志不清、癫狂错乱。不过也仅限于普通人而已。只是他没想到他反应如此迅速,至少离他更近的白童和公孙都没反应过来。阎桑说道:“别担心,你忘了,我早就死了,这东西伤害不到我的。”顶多就是让他修出的这具肉身吃点苦头。
没想到这个解释,不如不解释,卫勋的脸色又冷了几分。这回阎桑学乖了,安静站在一边,不轻举妄动了。公孙良问道:“这孩子可还有救?”
阎桑道:“有,也可以说没有。”
看他们都一脸疑惑的样子,阎桑解释道:“她吃进的那颗元丹,正好护住了她的心脉,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后面呢?”公孙良问道。
“后面……她只是凡人,不懂修炼,那颗元丹就无法真正融入她的体内。元丹里储存的灵气有限,得不到补充,却一直在消耗,迟早有一天……”
公孙很快明白了,又问道:“那灵气枯竭后,她会如何?”
阎桑沉默了片刻,道:“彻底变成一尊没有血肉、没有思想的泥人。”
卫勋皱眉道:“这是何病,为何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
阎桑垂下眸,道:“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但他却亲眼目睹过,它就像病毒一样,在成百上千人中蔓延。整个镇子漫天的火光、惨叫声、腐臭味,就像一场噩梦一样,有一段时间,他闭上眼就能看到。
可为什么就在他以为已经忘了的时候,又要让他重新记起?
他静静在那站了会儿,将被子重新盖回去,正要收回手时,却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
“哥哥……救我。”
阎桑抬眼看去,发现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里充斥着恐惧和绝望。那眼神很熟悉,熟悉得多少午夜梦回时,他都被生生吓醒。
他明明可以很轻松地扯开,身体却不听使唤。
不过这孩子很快又昏睡过去。阎桑将她被子往上提了提,才转身出去。司徒治被留在外面照看姬韩霜他们,阎桑走过去,道:“他们怎么样了?”
司徒治摇头:“还没醒。”
看来一切还得等他们醒来后才能知道。阎桑的视线落在药姑身旁的男人身上,眸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又一个近神者失了气运,公孙良他们脸色都不好看,卫勋更是全程黑着张脸,白童又受了伤,阎桑先让他回降灵伞内休息了。
一时间,大家都无话。
此刻谷内充斥着烟火味。阎桑不放心地到处走走看看,见到有冒起的火苗就把它扑灭。
转身之际,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人,见到他时,阎桑脸色怔然,却并不十分意外。
“果然是你。”来人道。
阎桑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好久不见。”
崔判官面色微冷道:“没想到,你不但出来了,还会跟他在一起。他是谁,你难道不清楚?”
阎桑愣了愣,才知道他说的是谁。淡淡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那你可知,在你流放后,这大将军每年都会送一篮子梨到地府。不是给你的,是给大王爷的。”崔判官特意强调道。
阎桑无所谓道:“他对谁好,与我无关。你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
崔判官冷笑了声:“是挺没意思的,我不过想知道,流放的这些年,你可后悔?”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嘲意,阎桑以为再见到他时,至少会觉得几分难堪,如今却没什么波澜。
“是,我的确后悔过。”阎桑道。
他的话让崔判官嘴角微翘了翘,可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冷笑僵在了嘴边。
“可现在,我却一点不后悔当年的决定。”
阎桑神色平淡地讲述道:“遇到卫勋后,我发现他活成了我最想成为的样子。他的勇敢、正直、善良,让我越来越庆幸当初做的决定。先生……这些不也是一开始你教我的吗。”
这句先生,世隔了九百多年,如今听在耳里,崔判官眼睫一颤。他转过身去,一声叹息声化在了风中。
“……也罢,随你去吧。只希望你能记得今日的话,不会后悔。”
不过见到崔判官,阎桑将闷在心中的事,说了出来:“你还记得,九百年前的徐家村吗?”
崔判官身体一僵,诧异转身道:“怎么了?”
“我今日见到一个女孩,她的症状与当年的石疫,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