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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恶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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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月多想再刷一刷存在感,显示她与别人不同的美丽,只可惜,皇帝和她自己的困意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两人快乐地一起睡起觉来。
连一句话也没再说。
第二天她被叫醒来时,皇帝正被内官服侍着穿衣。
他一边让内官把她叫醒,一边催促着:“送宋美人回去。”
宋明月一边迷茫,一边腹诽:这人怎么像想把她扔出去的样子?怕她霸占他高贵的床?
当即伸出手,忍着还想再睡五百年的欲望,把眯缝着的眼睛撑开来,强硬地消除困意,嘴里已经是谄媚的话语:“陛下,妾服侍您更衣吧。”
那眼睛里一下子注入神采,摆出甜美可人的营业笑容。
皇帝离她八丈远,即使宋明月睁开了漂亮的大眼睛,露出了迷人的假笑,也没人欣赏的到。于是宋明月一个鱼跃,从床上爬了起来,蹬上鞋履,走到皇帝跟前。
皇帝:???
宋明月央求地看着他。
皇帝一见周围这么多人,而他昨晚因为被宋美人吓到而冲出殿外甚是丢脸,现在就应该借此机会体现他崇高的地位,以及宋美人对他的温存景仰,以洗刷他的屈辱。
于是看都没看宋明月一眼,高贵冷哼:“可。”如施舍一般。
宋明月媚眼抛给瞎子看,但她一点都不在乎,反正目的达成了,当即凑上前去,煞有兴趣地研究起皇帝的衣服。
这自然难不倒她这么聪明的脑子。
她撑起陛下那厚重的衣袍,往他身上一披,当即灵巧地系起那些繁琐的扣扣结结。
女郎离得如此近,呼吸相闻。然那面颊白净、眼睛清凉、眼神专注、红唇微扬、手指纤长翻飞。天子却仍然抬着头,坐怀不乱。
他好似漠不关心,也不看那美丽的女郎。
似乎他一直擅长不看不问。
那日宴饮如此,此刻也如此。
宋明月没再作妖,真的仔仔细细打理好衣服,有些沉醉于那一针一线的精美。
至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努力心血赋予一件衣服。
好像对于她来说,周围的生物,没有一个有这样浪漫的闲心。她本人已经是最浪漫的闲心。
她扣完最后一个,将上下衣襟整理得平坦挺括。再两只手撑开,端起皇帝的两支胳膊,像是打量自己收藏的爱物,颇有成就感。
皇帝本是神游天外,突然感觉两只铁钳一般的东西夹住了自己的胳膊,悚然一惊,已忘了面前是个柔弱的美人,只本能感觉到危险,一下子甩开来。
宋明月才想起收敛自己的力气——她早已不需要用尽全力地机械劳动了,她这是在做什么?
正是此刻,皇帝发力、明月恍惚、内官站在一边。宋明月一时失去平衡,歪倒开来,眼见就要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皇帝竟然伸手一揽,将这歪倒的女郎揽入怀中。
于是,终于,四目相对。
感情戏自然是要靠多情的眼睛来传达——对方的身影映在这样两双眼睛里。
天子深墨的凤目,是这样旖旎的形状,明明锐利无情,却叫人平白想要玷污,想要被刻进这双眼睛里。
女郎微棕的明眸,是这样锐利的形状,却是旖旎多情,直教人无端想要沉溺,想要一直注视沉迷在她编织的美梦里。
她衣襟松散,本就没有系牢,立刻有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是宋明月日日都要熏在衣服上的香气,她觉得好闻,想必皇帝也会觉得好闻。
宋明月想:她的小玩具必定会沉迷于她。
天子好像如她所想,眼睛染上淡淡的红色,伸出手抚摸女郎娇嫩的面颊,手感是光滑的、冰凉的,如丝绸一般。
他慢慢俯下脸,越来越近。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刻不停、一寸不挪。
坚定、深刻。
他的手挪到了她的耳朵上,一下有一下没的搓着,直到她的耳垂变得红通通。
她头枕着他的手臂,头发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浓密光亮,目光莹莹似含泪,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像是强压着恐惧,更显得柔弱可欺,也更加的娇媚美丽易催折。
宋明月屏息,那属于人类的心脏不争气地越跳越快,她竟然感觉到一丝快感——紧张的快感。
她抬起手,想要触摸少年天子的轮廓。
那双手白皙修长,那张脸也同样颜色。
那双手柔若无骨,皇帝的轮廓却锐利分明。
皇帝好像在等待着下一刻,宋明月是如此的自得骄傲于他的沉沦,却也茫然下一步是要怎样呢?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她还想做些什么。
但皇帝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了。
他松手,猝不及防地松手。
使得这女郎顷刻摔倒在地,衣裙在冰冷的地上铺展开来。
皇帝脸上露出了顽劣的笑容:“朕要上朝,这妖女竟妄图迷惑君上、耽误朕上朝的时间。”
他似是而非地看了宋明月一眼,眼睛一层薄红,这种邪恶的颜色,极疲惫又极可怕,宛如魔鬼的眼睛。伴随着那非人的目光,皇帝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脸颊上的肌肉拉扯起来,嘴角弧度扯的很大,一切失去了协调。再美的人也经不住这么个丑表情,就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样子,但比那更多了一丝可怕狰狞。
那温存的气氛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净,前一刻帝王美人相得益彰,这一刻就再没有什么暧昧情绪。
宋明月甚至感觉到犹如实体的恐惧,来自那些内官们。
应该怎么做呢?
这个小玩具的眼睛可真有意思而又熟悉啊,引得她想要触碰。
“斩了吧。”皇帝云淡风轻地宣判。
他弹了弹手指,又擦了擦脸颊,似乎碰了什么脏东西。
恶意昭彰。
宋明月像是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遵从着自己的欲望,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眼睛,似带有无尽爱怜。
皇帝一惊,当即向后退去,内心竟升起一丝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她,嘲讽道:“就像一条蛇爬过的感觉。美人啊,为何这样阴冷?”
说罢,皇帝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宋明月本意求情,她的手上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她也为他的有趣而心动,毕竟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要攻略这个人。但看到皇帝那越来越猩红的眼睛,不知怎的,宋明月失去了求情的意愿,因为她觉得没用。
没用的。
这个人,并不会听。
他不怜惜她,不怜惜一个近乎完美的美人。甚至讥讽她的阴冷。
他只有杀的欲望。
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被欲望控制的可怜人。
她用冰凉的手指贴了贴冰凉的脸,感受着所谓的阴冷——这明明是丝绸一样的、流水一般的皮子,但这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昏暗的阴影下,她麻麻赖赖的躯壳上千疮百孔。
那是什么地方呢?
两个内官哆哆嗦嗦地来到她的身边,把她搀起来。
宋明月看着皇帝的背影若有所思,皇帝似有所觉,竟换了个方向,拿起他最爱的宝剑。
再向宋明月走了过来。
这时他的身上好像已经没有理智,眼睛是红的,步伐是迅速的,用剑也是。
极端的快。
就如一道光。
这光没入宋明月的胸腔。
两个架着宋明月的小内官吓得不敢动弹,就这样抓着宋美人。
皇帝好像看到这血,突然定住。甚至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好像被什么纠缠。
宋明月白色的衣襟上已经漫开大朵大朵的血迹。
她看向皇帝,突然觉得他的表现荒诞的熟悉。
然而自己的胸腔中,随着血液的流失,那颗人类心脏已经逐渐停止跳动。
嘴角也开始漫出血迹,好像这具身体已经成为一个容器。
盛满了血,往外漫的容器。
皇帝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变得清白干净,甚至有点惶惑不解地看着宋明月,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他握剑的手不断地抖动,他看一眼宋明月,又看一眼自己的剑,再看一眼手上身上溅到的血。
循环往复,好像一个摇头娃娃。
宋明月突然嗬嗬笑了,胸腔起伏,像一个破败的风箱,她的眼睛里盛着一种诡异的蛊惑,她说:“来。”
她的手,朝着他,微微颤抖,缓缓地——想要向他招手。
大殿寂静无声。
皇帝竟然真的顺从她的召唤,慢慢地向她挪动着。
宋明月的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嫣红,那向来抿着或挂着虚假笑意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个破坏了完美的、更大的甚至扭曲的笑容,她轻轻地召唤他:“你来。”
你来啊。
少年好像听到魔鬼的召唤,她让他归属于她的怀抱。
皇帝凑近她。
连带着剑也更深。
宋明月被架着。
她张开嘴,大笑。血喷涌出来。
“啊,你真可爱。”
皇帝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想对待一个玩具的态度亵玩着他。
恶意颠倒。
好像宋明月不是被皇帝所刺,也好像皇帝只是最无辜的一个被惊吓到的人。
“没人会怪你,我的孩子。别害怕,你即至高无上,你即权力的终点。”
“你可以杀人,只要你高兴。”
魔鬼这样对男孩说。
她低头,抚摸着他的脸,押昵、亲密。
她的脸凑近他的。
这一刻,她的计划改变了。
她决定,让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