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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魂归来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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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婆子今年已九十有六,这个岁数在开元全国上下可谓是屈指可数。正因为岁寿高,当年在国师欺上误国一案后的剿杀中逃脱一劫。
负责清剿鬼神巫蛊之流的天使经下属上报,知晓了渭下村的汤婆子,顾念斩杀长寿者有违开元历来奉行的孝道治天下、尊长孝悌的圣德。遂捉了汤婆子唯一的儿子入狱,以代其母之罪。
唯一的儿子锒铛入狱,家贫无人为其打点一二,不久就瘐死狱中。汤家儿媳不甘一人养家,在丈夫死后丢下孤儿寡母跟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跑了。
汤婆子中年丧夫,晚年又受此大难,一时间,受尽了世间苦楚。
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汤婆子只恨自己年迈无力养家,唯一的孙子又年幼,嗷嗷待哺,只能强撑着破旧的身体重操旧业。并不敢让人知晓,只在夜里偷偷装作老乞为人跑腿去寺庙里烧香点灯,暗地里帮人喊魂招魄,勉强收几钱银子维持家计。
时间一长,难免露了行迹,被好事者告到村里。
里正也知这老妪带着幼孙不好过活,看朝廷对其网开一面,现下官府对鬼神之术的抓捕不如以往严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古时,里正是管理一方村野的小官,虽官阶小到被人忽略,但在乡野村民眼里,也是个捧着官家饭碗的正经干部啊,看里正欲意压下这事,也不敢造次了。
这日,李周氏趁着李家爷俩外出做工不归家,安抚小儿睡下后,趁夜色赶到了渭下村汤婆子家。
“汤婶子可在家?”她敲了敲门,小声道。
不一会,传来老年人走路特有的拖沓声,接着门开了一条缝。
“是汤婶子不,我是渭水村李平家的,我闺女魇了几日了,还麻烦汤婶子明儿来家一趟。”
“知道了,明日日头落了,准备好一碗水、一根绣花针在家等着。”
“快些家去。”
没点灯,两人隔着条门缝约好,看隔壁人家点灯似有人出来查看,汤婆子赶忙催促。
李周氏也怕女娃梦魇时无人照看,忐忑着回了家。
第二日,早早用了晚饭,看日头就要落下。李周氏赶忙伺候完壮壮和小超洗漱,叮嘱小叔子带着儿子去睡下,千万别出房门。
李超被阿爹毒打一顿后消停了几日,听话得很。虽好奇嫂嫂今日较往常有异,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认为阿爹、二哥不在家,嫂嫂照顾小侄女一定很辛苦,自己也是大人了,要哄壮壮睡觉,不让嫂嫂担心。
自是一副小大人样领着壮壮进了屋。
不一会儿,汤婆子来了家。
她看了看李周氏备的针、碗,又问询了一番病情,就准备喊魂了。
“小闺女可有名字?”汤婆子问,喊魂招魄是讲究有名有姓的,不然喊了别人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没正经名字,只囡囡、囡囡得喊她。”李周氏答。
囡囡是渭河一带喊小闺女的统称,而儿子叫小崽儿。只是儿子一般到周岁都会取个名,不受重视的女娃则被忽略了。大了就称呼姓氏,例如陶家有个快到定亲年龄的女娃,外人都喊她小陶氏。等到嫁了人家,就冠上夫姓。
这么个统称大家都喊几百年了,也有村户人家给幼女起了名,只是女娃稍大点就被束在家里,也没几个人喊,时间久了也弃了。
“这个名儿不行,得给小女娃想个名儿。”汤婆子催促。
李周氏看她催促,知晓关碍颇大,心下着急了起来。瞒着家里人让汤婆子来家喊魂本就紧张,一急更是手足无措起来,头脑一片空白。
“给娃想个贱名吧!贱名好养活。”汤婆子看她似乎紧张到颤抖,也不催了,只在一旁等着。
“叫鱼尾儿吧!囡囡爱吃鱼尾儿。”
李周氏目光扫到那装了水的饭碗,想到厨房里给小闺女做的鱼尾汤,就下意识的取了个“鱼尾儿”。
“行,你把大门打开,房门也别关,一会儿你在这抱着鱼尾儿别出声。”汤婆子再三叮嘱,后了出了房门不知做什么去了。
一会儿从大门那传来汤婆子年迈的呼喊声。
“鱼尾儿啊,回家喽!”
“鱼尾儿啊,回家喽!”
“鱼尾儿,快家来吧!”
……
一连喊了几声,声音越来越近。听着这有些渗人的声音,李周氏抱着闺女打了个颤。
汤婆子端着小半碗水在大门口喊了一会,开始往二平家的住房那边挪步,边走边喊着,直到进了屋子。
“鱼尾儿快家来,你阿娘还等着呢!”
李周氏听着这声“等着”,受不住捂嘴哭了出来。
“别出声!”汤婆子呵斥。
接着,汤婆子让李周氏把小闺女摇醒。又道:“鱼尾儿乖,吹口气,没病又没灾。”
小女娃被李周氏弄醒,乍一下看见一个陌生的老婆婆吓得哭起来,在一阵安抚后终于对着那碗水吹了口气。
汤婆子把碗端走,将那根绣花针放进碗里,又将碗放在床头边。
嘱咐道:“碗放这别动,这几天晚上你自己在门口喊,等针上了锈就好了。”
“哎,谢谢您了。”
李周氏应了,付完了钱就送走了汤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