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路小圆

3、第 3 章

　　游丹有个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名叫李小明，是个程序员。
　　这位李小明先生不仅名字普通，穿着长相也普通得表里如一。平时穿着件格子衫站在大街上，属于一回头人立马消失不见的那种。
　　叶陶觉得这位普普通通的李小明先生的头上有点绿。
　　她满怀伤感地问游丹：你打算怎么办呢？
　　游丹：我准备告诉李小明。
　　叶陶大惊失色，打算奉劝自己的好闺蜜打消这个念头。即便李小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宅男，也不能排除他一怒之下买凶杀人的可能性。
　　游丹：我计划跪在他面前，哭着给他认错。他特别喜欢玩网游。我就想买个游戏键盘跪着，刚才在淘宝挑了半天，你说我选哪一块？
　　叶陶根据她对直男爱好的揣测，果断挑了游丹第二张发来的照片上荧光发绿的机械键盘。
　　叶陶有点儿迷惑：你真的这么喜欢他啊？或者是不是……孙皓言活太差了。
　　游丹发回来：滚。你不懂。李小明是真的喜欢我。
　　游丹絮絮叨叨地跟叶陶举例了一大堆李小明的优点，比如他会在游丹大姨妈来的时候到她家煲汤给她喝，游丹打来的电话即使队友再怎么骂他猪队友他都会接。
　　游丹最后写一句：你知道吗叶陶，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一个人像李小明这么喜欢我了。我大学时暗恋孙皓言，以为他是我的整个世界，可李小明是把我当成他的宇宙。
　　叶陶：我知道，亲爱的我都知道。孙皓言活差的事我绝对不会往外传。
　　游丹：……知道就好。

　　过了两天，叶陶听说游丹分手了。普普通通的李小明这次终于不普通了一回，非常有骨气的没有吃回头草。
　　游丹分手了之后也很潇洒，跟叶陶见面的时候异常的洒脱：“我尽力挽回了，键盘也跪过。这次是我对不起他，分手了也没办法。”
　　谁料几杯酒下肚了后一身洒脱的游丹突然开始撒酒疯，一边哭一边放声高唱着梁静茹那首《分手快乐》，还强逼隔壁桌的一对小情侣为她拍手伴奏。
　　叶陶脸上讪讪的，趁着游丹中场休息的时候赶紧把她从餐厅里拉了出来。游丹晃晃悠悠地迈不住步，好不容易找着了个路灯的柱子就抱住了不肯撒手，嘴里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叶陶凑过去一听，还是梁静茹的那两句歌词。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叶陶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除了陪游丹喝酒消愁主要都在策划新专栏的事。秦知画不愧是万恶资本主义下诞生的当代周扒皮，承诺的加薪八字还没一撇，先给叶陶安排上了杂志下一期的排期。
　　叶陶天天翻资料愁得智齿都消了肿。再一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下周四。
　　季医生说让她去拔牙的日子。
　　订好的时间是八点，但叶陶心里不是很有谱。季云让的那个字，横看可以说是二，竖看又可以说是七，总之变化莫测，不是寻常人轻易能揣测的了的。
　　叶陶自以为是个寻常人，因而对这次拔牙不如之前胆怯。只是一想到可能要见到季医生，早上六点便起床开始梳妆打扮，特意画了个清新甜美却毫无妆感的心机素颜妆，还喷了点许久没用上的水果调香水，争取挽回初次见面时自己嘴里顶着个开口器的形象。
　　可能是喷香水没注意好力道，以至于叶陶一踏进牙医诊所柜台的小护士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哪里来的一股酸橘子味？”
　　叶陶：“……”默默地往角落里坐下。

　　到了八点，小护士丁妍言出来喊人，叶陶顺势走过去，带过一阵柑橘味的风。
　　丁妍言看着叶陶微微笑着：“早饭吃了橘子啊？”
　　上天可见，她当初买下这款外国香水的时候，压根没想到香气里的橘子味道浓重，简直堪比菜市场里卖橘子的水果摊。
　　叶陶无从解释，只能点了点头。
　　来了上一次来过的诊疗室，这回季云让早早地就等在了里面，正闲着无聊在玩手机。见了两人进来，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叶陶匆匆一瞥，只看见了微信独有的绿色图标。
　　进来以后季云让看到叶陶的脸，稍微愣了下神：“坐。这次看你肿消得差不多了，智齿还疼吗？”
　　叶陶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差点没沾上一手的粉底液：“不疼了。”
　　“不疼就好，那我们马上开始拔牙吧。”季云让语气轻柔地说，“丁妍言，你给我拿一下锤子。”
　　叶陶听到最后一句，手臂上竖起了一整排的鸡皮疙瘩，感觉自己活像个即将被开膛剖腹的白老鼠。
　　季云让看着叶陶笑了一下：“过程不疼的，会给你打麻药。就是术后注意吃消炎药和止疼药。”
　　叶陶泪光盈盈地坐到诊疗椅上：“季医生，我右脸的肿好不容易消下去了两天。你拔牙的时候能不能动作轻一点，温柔一点，起码让我下周有脸出门见人。”
　　季云让侧脸对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展出一个眉目疏朗的笑：“我尽量。”

　　去他妈的尽量。
　　长得帅的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大□□子。
　　叶陶捂着一张发酵成白面馒头的脸，再一次在实践中吸取了血的教训。
　　一旁季云让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术后事项，叶陶看完镜子里自己的脸只觉得两眼一抹黑，险些没晕过去。
　　镜中的她下巴由尖变方，脸部二次发育孕育出了第二个下巴。天使大宝贝诚不欺我，拔牙效果果真堪比整容。
　　季云让的话叶陶最后只听进去一句：“拔牙后几天脸可能会更肿。”
　　“更肿！”叶陶当时几乎是立刻叫了起来，季医生的诊疗室只差一点就变成了医闹现场，“季医生你摸着良心看看我的脸，还能比现在更肿吗？”
　　季云让认认真真地盯着叶陶的双下巴看了会，居然笑出了声。
　　“季医生，你的医德需要充值一下了。”叶陶佯装生气。
　　“那用支付宝还是银行转账啊？”季云让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
　　“可以微信支付。”叶陶害羞地手指都揪在了一起，“不过要添加好友转账。”
　　季云让的视线落到眼前方脸双下巴的姑娘上。她此时羞红着脸，手足无措般呆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实在是很像……一只橘子。
　　“那我扫你可以吗？”

　　“你是这个月第九个问小季医生要微信的人。”从诊疗室出来后，丁妍言小护士迫不及待地向叶陶八卦牙医证所里的所见所闻，“但是是第二个小季医生同意互加好友的人。我看好你哦～”
　　“第一个是谁啊？”叶陶莫名紧张地问。
　　“是一个六岁的小朋友，因为吃太多糖过来补蛀牙。”或许是想到当时小朋友的样子，小护士的脸上仿佛收不住笑，“来了以后闹着怕疼不肯补牙，一直吵到让小季医生加他□□好友带他玩了三局王者荣耀才算消停。”
　　叶陶忍不住想到第一次自己死皮赖脸着不肯拔牙的场景。
　　“可是我上一次来带了开口器，这一次来又多出个双下巴。”叶陶不免有些沮丧，“你说你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接受那个人带开口器又有双下巴的样子啊。”
　　“或者你可以这样想，”小护士安慰道，“反正他已经见过你的最丑的样子，不管以后你再怎么样在他面前出现，都只会是更美的样子。”
　　叶陶发现她居然被小护士给撩到了。

　　丁妍言送走了叶陶回了诊疗室。才几分钟的功夫，季云让便拿着手机又玩上了。
　　季云让最近迷上了微信上的小游戏跳一跳。明明是前几年大火的游戏，他却像没玩过似的废寝忘食地在那里刷分数，只要一有闲工夫就躲在椅子上玩，一玩上就没个停。
　　丁妍言觉得不工作，不讲专业术语时候的季云让，非常像一个小孩子。就像跟上次那个来补牙的小朋友也是，玩了一局王者荣耀季医生玩输了，还非得来第二局第三局，一直玩到他赢为止。
　　所以整个诊所叫季医生的少，连年纪再小的实习医生见了季云让都要戏称他一声小季医生，调侃他不止年纪小，心理年龄更小。
　　想到这里，丁妍言手轻轻敲了下桌子：“小季医生，玩得差不多得了，还有下一个洗牙的呢。”
　　季云让头也懒得抬：“你让他进来。”
　　丁妍言每日在季云让身边工作，简直操碎了一颗老妈子的心：“屋子里有点闷，要不要开窗散散气。”
　　“不用了。”季云让忽然抬起了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点莫名的笑，“这里有橘子的味道。我想吃橘子了。”

　　第一次发短信给牙医，应该发什么？
　　季医生，我的牙齿好痛，需要抱抱亲亲。
　　太恶心，删掉。
　　季医生，初次发短信，你好。
　　太正经，删掉。
　　季医生，距离我去你那里拔智齿已经过去一天又零七个小时二十七分钟了，我的牙齿和我的心脏都一样疼痛得无法呼吸，想你。
　　太做作，删掉。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纠结，叶陶还是没能憋出一条完整的句子。眼看天色渐渐转暗，叶陶只好随手打开季医生的朋友圈寻找灵感。
　　季医生的朋友圈相当中规中矩，都是转发一些医学上的论文和社会新闻，很少有发自拍或是自己的事。叶陶看了两眼，实在没什么头绪。
　　难不成给季医生发一句：季医生，你头像上的那个口罩蓝得很好看，能不能送我一个？想和你带情侣口罩。
　　怕不是要被小季医生打一顿。
　　刷了两分钟，朋友圈的顶上蹦出一张新更新的图片。
　　叶陶看了过去，傻了眼。
　　这是一张跟季医生其余朋友圈都格格不入的异类，最顶上用红底白字写了一句新纪录，下面是一串白色的数字，888。
　　叶陶总觉得这截图像是在哪里见过。
　　没考虑几秒钟，她切换到微信上的小程序，随便点了几下，然后看到了一张除了888数字外，一摸一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