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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陈国上京天牢中。
      牢狱的最深处,看守最严格的地方,关着战败被俘的越国三皇子。
      作为两国和谈中最重要的人质,三皇子的待遇比一般的囚徒要好一些,至少他不用带着沉重的枷锁。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菜叶子依旧是他如今最好的食物。

      “主人,我来晚了,还请责罚。”
      在这严防重守的深处,一位遮掩面目的黑衣人站在牢笼外,“我这就放您出来。”
      说着就要破坏门上的锁链。

      “别。”三皇子拒绝,“这里除了不能洗澡,其他都挺好,出去了可就说不清了,我现在是人质。”

      “如果当时我在主人身边,您绝对不会被俘。”黑衣人声音低沉。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抓都被抓了。”三皇子无聊地吐掉嘴里叼着的菜叶子,“我让你办的事呢?”

      黑衣人沉默地从怀里拿出一枝桃花。
      粉色的桃花在枝头开得正艳。
      阴暗潮湿的大牢深处,偶尔传出几声悲沉无望的哀嚎,唯有这枝桃花像是懵懂误入,清雅淡香。

      三皇子来了精神,抓住牢笼的木柱,凑到近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冬日里的桃花果然夺目,你做得很好。”

      黑衣人将桃花往前递了递。

      “不是给我。”三皇不接,懒散地歪到旁边,“正好这次和谈他也来了,你去驿站送他。”

      黑衣人吐出一个人名:“郭冉?”
      “就是他。”三皇子点头,“等会儿,我再想首小诗一并送他。”

      黑衣人猛然抬头,压着声音道:“您让我远去江南,冬日里折来这一枝桃花,就是为了送他?”
      “是啊。”三皇子再次点头,带着点满不在乎。

      “您让我从春日守到了冬日。”

      “春日里的桃花遍地都是,有何稀奇,要的就是冬日的。”

      “因我不在身边,您被擒。”

      “嗯,没错。”

      “如果不是国君拿五座城池来换,您这次就死了!”

      “是这样。”

      黑衣人咬着牙问:“就为了个郭冉,为何?”

      三皇子笑起来,像是在笑黑衣人明知故问:“因为我喜欢他啊。”

      这话好似极其刺耳,黑衣人被气的手一抖,花枝上的桃花掉了一朵。
      三皇子连声道:“你小心点,这冬日里的桃花得来不易,就是在江南也是少有,你快送去。”

      黑衣人沉默,三皇子盯着他,轻笑一声:“如果你不愿,自可就此离去,今后没有我这个主人。”

      黑衣人看他一眼,将桃花收回怀中:“属下告辞。”

      三皇子看着他突然的消失正如刚刚突然的出现,明明是凡人不可为之的行为,却没有丝毫诧异。
      只是神色冷淡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漫不经心。

      当夜,驿站越国和谈使团的住处,郭冉屋中桌子上出现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他到第二日起床时才看到。
      他连忙下床查看门窗,可门窗皆关得好好的。

      郭冉推开窗户,这里是三楼,窗外是空荡荡的街道。
      他因下床太急没披衣服,此刻窗口的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在抖,赶紧关上了窗户。

      再次封闭的屋内,一室淡淡花香。

      郭冉皱眉,他五官生得端正,便是皱眉也是英俊的。他暗自思量,这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的屋里,定是位高手所为。
      可是他们一行人是第一次来到陈国,未有熟悉之人,更何况是这样来去悄无声息的高手。他能这样不惊动任何人的来,下一次便能这样不惊动任何人的取自己性命。

      郭冉越想越后怕。
      幸好从这枝花来看,此人并无恶意,或者可以说,还带着点旖旎的歧义。

      莫非是位心悦自己的女子?

      那日进京时,郭冉是随着聂顾城的亲兵一起,当时街道两旁皆人满为患,说不定在哪扇虚掩的窗后便坐着这位身手不凡的女子。

      接到求和任务来此的郭冉,自入陈国境内处处谨慎,察言观色,想为越国在求和中争取最大的利益。
      如今被陈国晾在驿站数月,和谈久难进行,就算再有诸多思绪,也不会有一丝谈情说爱的心思在其中。
      陈国并不安全,还是要尽早带三皇子离去。

      至于……这花。
      不能乱丢。
      郭冉随手将花放在桌子上,收拾好便出门去了,他刚找了些门路,前去拜访一位大臣,期望陈国能将和谈之事早日提上日程。

      窗外,一位遮掩面目的黑衣人贴着墙站着,他摩挲着指尖,似乎上面还有残留的桃花香气。

      “娘,你看墙上面有个人。”
      下面有个路过的小姑娘拉着她娘喊道。

      可是等她娘抬头看时,墙只是墙,上面什么都没有。
      “傻孩子,墙上怎么能站人,你看错了,是不是太困,今日赶集我们去早一些,能找到一个好位置,多卖点钱。”
      小姑娘揉揉眼睛,她们都已经走过了那堵墙,可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
      她刚才真的看见了一个人站在墙上。

      ————

      知恩府练武场,聂鸿风灵台中。
      余漪独自坐在池塘边,与灵台外的聂鸿风聊天,下半身的青色鱼尾啪啪地击打水面,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托着下巴。
      “我觉得我表现挺好的啊,你说他们是怎么看出来咱俩不是一个人的。”

      “不知道。”几缕汗湿的额发贴着聂鸿风的脸颊,他甩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丝被甩掉。

      余漪感叹:“那道士手里的那什么盘子真厉害,咕噜噜的转个不停。”

      “哥哥想要?”

      “不要。”余漪翻了个身,鱼尾滑进池塘,只留上半身趴在池塘边:“要是没有那个盘子,你觉得如果是你,你能看出来咱俩的不同吗?”

      聂鸿风收刀:“看不出来。”

      这一说余漪好受多了,反身后背倚着池塘边,鱼尾上下摇晃:“是吧,我就说嘛,我做得还挺好。”

      聂鸿风点头:“哥哥做得最好了。”

      “也别这么夸我。”余漪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小得意。

      “学得很快。”聂顾城站在一旁,称赞道,“既有天赋,又肯努力。”
      聂鸿风和聂顾城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聂顾城的话,随后将刀放回刀架上,沉默地坐在一旁石凳上休息。

      大概是错过聂鸿风的幼儿时的成长,聂顾城时常搞不懂这个小儿子在想什么,他本就是严肃话少的人,他这小儿子比他的话更少,沉默寡言,做事努力又认真,如果不是脸颊上还有未长开的嘟嘟肉,真不像才八岁。
      道士来的那日,聂鸿风爆发的激烈情绪好似幻觉一般,有些不真实。

      聂顾城想起那天,聂鸿风和那黄袍道士发生冲突后,他独留道士时道士讲的话。

      “人有三魂七魄,离魂症多是魂魄离体,导致神魂不全,常常精神不济、忘事,偶尔会有人性情大变。可将军你儿不同,并未魂魄离体,而是多了二魂六魄,这才导致行思不一。”

      聂顾城急切问道:“可是有人要害我孩儿!”

      道士看着手里已经停止转动的八卦盘,似有遗憾,一体双魂可不多见,他从前也只是在书中见过记载。
      “非也,这二魂六魄是因你儿神魂强大自行诞生,非外力所为。你儿神魂之强大,贫道闻所未闻。”

      聂顾城迟疑:“那异魂也是我儿?”

      “异魂虽是自你儿神魂中诞生,可与你并无关系。”黄袍道士正襟危坐,捋着下颚白须,倒是有了几分仙风道骨,“你儿神魂强大说不定有几分仙缘,可要拜我为师,随我游历四海。”

      “这——”

      聂顾城并不愿聂鸿风年幼离家,还未想好理由拒绝,黄袍道士忽的想起来刚才聂鸿风拿刀要砍自己的模样,顿时后悔,摇头晃脑,刚有的几分仙气又消失不见。
      “还是算了,贫道消受不起。”

      聂顾城好似轻微笑了一下,连忙收起表情,又问:“这离魂症可有治?”

      道士撇嘴:“你不是答应不除那异魂,还能怎么办,等下,我想想……以前好似……”

      聂顾城坐直了几分。

      “要治病,就要先看病因。”
      “这离魂症得病的原因多是大悲之下产生了逃避,神志不愿面对外界,严重的还会痴傻,可你这将军府要什么有什么,你儿子有什么忧思,又怎会得离魂症?”道士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反问聂顾城。

      逃避……神志不愿意面对外界。
      聂顾城琢磨着这句话,想到回府那日。

      道士打量着聂顾城,他对这些家宅私事不感兴趣,继续道:“身患离魂症者,心绪脆弱,需要舒适的环境,等他认为想要逃避的源头没了,他为自保而诞生的异魂没了用处,那异魂自会消失。”

      聂顾城回府那日,“聂鸿风”胡言乱语,惹得魏南云犯病,事后不吭不响离开,聂顾城送寺院的大师离开后本想去找他,谁知有人拜访,因着聂顾城刚回京上门拜访的访客络绎不绝,他在回府时就已交代所有访客一概拒绝。
      可这个访客之所以门房前来禀报,是对方说要给小公子道歉,门房犹豫之下不敢擅断才来询问。

      卢植的父亲是上京的七品官,今日因着大将军大胜而归,沾了点荣光,下值早,坐在院子里喝点小酒吃点小菜,享受这好不容易清闲的半日。

      “爹您刚才说什么?!”

      “平疆大将军凯旋而归,我得幸下值早了些,上次你说想去哪玩来着,等下带你去玩,对了,大将军的儿子跟你年岁差不多,也不知你们识得不,要是见到可要交好,大将军这次回来可不得了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己儿子魂不守舍的坐在地上。
      “你这是?”

      卢植“哇”的一声哭出来。

      卢植他爹听完前因后果后,气的浑身发抖,冲着卢植的屁股“啪啪”几巴掌。
      “你这逆子,我送你去学堂是让你学学问的,不是让你哄骗同学,欺凌他人的!还是大将军的小儿子,你知不知道大将军家只剩这一个宝贝儿子!哎呀!你要气死老子!我求学三十载好不容易才当了官,你要害死我!”

      卢植他爹打完儿子,立刻驱车赶往知恩府,那知恩府前求见的马车将路堵的严严实实,他急得头顶冒烟,揪着卢植的衣领跑到府门前,还被别人骂插队,等到门房接应进去,又引来声声羡慕,可只有他知道,他这是上门道歉来了,是死是活都不知,哪值得羡慕!

      聂顾城看着面前诚惶诚恐的两个人,压抑着怒气。
      “你再说一遍,你骗鸿风离开学堂的理由。”

      卢植哆嗦着说:“我说……夫人犯病,让他赶紧回去看看……他着急走了小路,我们就在小路堵他……”

      聂顾城闭了下眼,压抑着想杀人的冲动。
      “继续说。”

      “他们说他又高又傻,挨打了也不还手,还不会哭,我不信,他们就让我去骗他,一起去看是不是真的,我们没……没打过他,是他打了我们,那次他好奇怪,打完还威胁我们不让给夫人告状,以前从不……”
      卢植他爹见他越说越不靠谱,赶紧给他一巴掌。

      卢植抱着头痛哭。
      “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聂顾城:“多少次。”

      卢植张大了嘴:“啊。”

      聂顾城:“我说这般行径一共有多少次。”

      “我参与的就只有这一次,其他的我不知道。”卢植被大将军这一身气势吓得瘫坐在地,很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骗聂鸿风。

      聂顾城压抑着怒气,问出欺负过聂鸿风的名字,一个个的,竟然有二十几人之多。

      “滚。”

      卢植求救般的望向他爹,被他爹拉着一起跪到地上磕头,然后一边告饶一边提着衣服慌张往外跑。

      学堂里的这些事,聂鸿风不费吹灰之力就查了个清楚。
      也因为查探的过于轻松,令聂顾城又心痛又愤怒。

      卢植说的这一次是聂鸿风除了刚进学堂时,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被欺负时还手,毫无疑问,定是与那异魂有关,这么看来是那异魂帮了鸿风。

      有些事情和人就是这样,无人在意时,他是秋日里的枯叶,轻飘飘落地,一脚踩过,听个响,有人在意时,他是丰收的象征,是硕果累累,是满载而归,是无数赞美的堆积。

      当爹的不在家,当娘的不管不问,聂鸿风便是学堂里随意可欺的对象,是无论打骂都不会还手的哑巴,是每次欺骗都会上当的傻子。
      有人过问了,他们才意识到,聂鸿风是知恩府的小公子,是战功赫赫平疆大将军仅剩的孩子。

      是学堂里没人看见没人发现吗。
      是主人家的不重视,让他们挂着冷漠,旁观着与己无关的所有事。

      曾经欺凌过聂鸿风的学生连同父母,一个接一个的来知恩府道歉、下跪,他们悔恨万分,痛哭流涕。
      可施加在聂鸿风身上的疼痛、绝望,永远不会因为道歉而消失。

      如果不是那道异魂,聂鸿风受到的痛苦将会更多。
      聂顾城不敢责怪躺在屋内昏睡不醒的魏南云,只能怨恨将他们母子独自留在上京数年的自己。

      “我知道我儿为何对那异魂如此看重了。”聂顾城看着黄袍道士,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今日之事多谢道长,道长受我一拜。”

      “好说好说。”黄袍道士捋着下颚白须,坦然接受。

      聂顾城问:“道长刚才说那异魂是我儿为自保而诞生,异魂又如此帮助我儿,是不是留着也无妨。”

      黄袍道士一甩拂尘:“最后送你一个告诫,得离魂症之人,也有最后异魂为主,原主消失的。”

      聂顾城猛然抬头,面露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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