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生香》春落花还在

29、情之一字

　　岚昭殿乃是龙渊一处行宫，沈浮既化作了那小侍从，便把一身修为也掩了去，若非元婴境上的修士，也无法轻易察觉。沈浮自然不能使腾云之术，老老实实地踏着廊桥栈道，朝岚昭殿走去。
　　一路行去，飞檐斗阁，珍花玉树，原是一派仙家风光，可惜如今飘荡着丝缕魔气，败坏了原本的好景致。
　　沈浮刚走到大殿门口，便同殿内出来的女婢打了个照面。
　　那女婢眼眶泛红，颊上隐有印痕，见到沈浮，带着哭腔唤他：“阿青，你去哪儿了？”
　　沈浮听她语气，似乎同这侍从十分熟稔，压着嗓子，道：“我就在这岚昭殿外，怎么了”他原本便是少年人清润嗓音，微微压低后，那婢女竟未发现有异，只是问道：“你嗓子怎么哑了？”
　　沈浮道：“不知为何，入了龙渊之后便觉难受。”
　　那女婢畏惧地望了一眼殿外那飘荡的魔气。她们这等修为低弱的侍婢，至多不过练气修为，根本无法抵抗那魔气的侵袭。岚昭殿外有法阵护持，她们一步也不敢踏出殿外。闻言便以为小侍从受了魔气影响，连忙让开：“你快进来！”
　　沈浮问：“怎么哭了？”
　　女婢摇了摇头，轻声道：“娘子一直在找你。”
　　沈浮“嗯”了一声，朝殿内走去。
　　“阿青。”女婢叫住了他。
　　沈浮驻足，侧首望向她，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那女婢咬了咬唇道：“娘子心绪不佳，你……小心着些。”
　　沈浮望着她面上红痕，心中了然，面上没有甚么表情，只应了一声，又朝前走去。腾龙峰外见着此女，便觉她装腔作势，看似柔弱，实则娇横，不讨人喜。贺卿同她做了了断，甚好。
　　他入了内室，瑶娘正在镜前梳妆，一旁女婢跪坐在她身侧，战战兢兢地捧着一支玉钗。
　　沈浮见她着了一身素装，乌发垂肩，连发髻上装饰都极为素简，倒有几分仙风侠气。
　　瑶娘正执笔描眉，她极爱自己这双眉眼，往常轻描淡抹便觉美极，如今却不论如何描画总不甚满意。镜中浮现出一双眼眸，眸光冷淡，却偏偏叫人醉在其中。她先是一喜，再定睛一看，镜中分明是她自己眼眸，不由一阵气恼。
　　她问道：“是我的眼睛好看，还是那沈姓道人的眼好看？”
　　那身旁的女婢低垂着头，不敢犹豫：“自然、自然是娘子的眼睛好看……”
　　瑶娘冷笑道：“撒谎！”
　　那女婢慌忙道：“烟儿不敢撒谎，娘子从小眉眼便生得好看，见了娘子的哪个不赞上一声！”
　　瑶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那日沈浮被带走，不知被带到了何处。”又听她道：“我听闻龙君甚爱简装素容，难不成那沈浮也是哪个宗门送入龙渊的？”
　　沈浮候在一旁，竟听到了自己名字，目光微微生冷。
　　“你过来。”瑶娘唤那侍从，“我有话要问你。”
　　沈浮掩去眸中寒意，垂眸道：“但凭娘子相问。”
　　瑶娘问道：“我让你去四处打探，可曾见到沈浮踪迹？那日请他入渊之人为谁？”
　　小侍卫垂头道：“阿青无能，未曾探得那道士踪迹。”
　　瑶娘啐道：“真是废物!”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可曾探到，除了苍麓宫，还有哪些宗门也送了人来？”
　　沈浮心道：送再多人来，也不过是作躯壳之用，这些人皆以为攀附上了玄龙，便能一朝登天。到头来，反倒误了性命。
　　他自然不会去提醒瑶娘，若她没有心生非分之想，此时恐怕已和贺卿结成了道侣，岂非一桩美好姻缘。
　　贺卿性情稳重，有容人之度，君子之风，且剑心坚韧，将来必成大器。
　　她，配不上。
　　沈浮心中暗鄙，面上却不露分毫，仍装得诚惶诚恐，将从墨宵处听得的消息，真假掺和着应付了一通。
　　瑶娘得了他似真似假的消息，信以为真，将他挥退，犹自打算起来。
　　沈浮出了瑶娘所居之处，又恢复了冷淡神色。与瑶娘打交道让他厌烦，此时只想找个僻静之地，落个清静。
　　他方走了没几步，便又听到有人柔声唤他：“阿青。”
　　沈浮循声望去，正是见瑶娘之前，殿门口遇上的那女婢。那女婢见到他，面露羞涩，手中捏着一只瓷瓶，嗫喏着道：“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沈浮稍稍愣了一下，见那女婢双目透着殷殷之意，斟酌着接过她手中瓷瓶，道了声谢。
　　女婢面露笑容：“这是宁神明气的益神丹，也许可以祛除魔气对你的影响。”说完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还能从这里出去吗？”
　　益神丹不是甚么上好的丹药，沈浮平日里所用丹药，纵使丹炉里炼废的，比起这瓶毫不起眼的丹丸，也不知珍贵多少。但对于这些修为低弱的侍从女婢，哪怕区区一瓶，都要用尽家财，求之不易。这女婢想必与原来那侍从“阿青”关系甚好，才肯将这丹药赠他。
　　沈浮自然知道今后将有一场大乱，他承了那丹药之情，淡淡提醒道：“日后不管发生何事，你只管待在这岚昭殿中，不要出去。”
　　那女婢点头道：“阿青在哪儿，燕娘就在哪儿。”羞涩眼眸中竟含着丝缕情意。
　　沈浮闻言，心中生不起半点波澜，淡声道：“我自有事，你好生待着，不必跟我。”
　　燕娘一愣，沈浮便已转身走了。

　　如此几日，沈浮随着几位侍从轮值，或被瑶娘打发去外头打探消息。
　　沈浮几次见到燕娘，都不着痕迹地避过，以至于那女婢见他的眼神，愈来愈幽怨。沈浮自然不会管她如何作想，那小侍从已被姓岑的魔头吃了，连元神也不曾逃脱，注定是与这燕娘无果了。
　　及至一个夜半，那燕娘竟寻上门来。沈浮正趺坐榻上，准备入定修炼，忽闻门外燕娘声音：“阿青。”
　　沈浮皱了皱眉，下榻将门打开，面无表情道：“何事？”
　　燕娘目视着眼前侍从，目中渐渐泛出泪意：“阿青，你这几日总是在躲我，可是发生了甚么事？”
　　沈浮望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那瓷瓶，递与她，淡淡道：“以后无事，勿来找我。”
　　燕娘望着那瓷瓶，脸色煞白，双唇颤动：“为何？”眼中泪珠滚落，颤声问道：“这是为何？先前你明明允过我……”
　　“燕娘。”沈浮沉声，打断了女婢话语，望着她不发一言，面色冷凝。
　　那女婢一窒，她亦是极要脸面之人，拒绝之意如此明显，她也无脸再纠缠，掩面匆匆离去。
　　沈浮心中微叹，自回了室内，将那瓷瓶放在案几上。
　　自一路行来，他遇到形形色色之人，见到诸般人情，只觉情之一字，苦多乐少，俱是烦恼。
　　若如他一般，修个无上清净的法门，岂非更好？
　　他重新趺坐而下，正要运起功法，耳畔竟又听到燕娘语声。沈浮吃了一惊，他已将门合上，不知燕娘如何出现在他房中，心中亦不免泛出厌烦，正要毫不留情地将这女婢逐出房间。
　　耳边只闻得“嘤嘤”声，竟被女婢一把抱住。
　　沈浮大惊。

作者有话说

　　猜猜这是谁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野基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