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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二叔正在泡茶,我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等待审判。
      茶水清澈,茶香四溢。二叔抬起眼皮瞧我,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
      “小邪。”
      “谢二叔。”我端起茶,品一口。
      “知道这是什么茶么?”二叔悠悠地问。
      我对茶的研究并不精深,实在没品出来,又呷一口,艰难咽下,“……不知道。”
      二叔默默啜茶,半响没吭声。
      我抱着豁出命的决心,道:“二叔,有什么您就直说吧。”
      二叔眼皮一跳,若有若无叹了口气,“小邪,你是吴家独子,你愿意待在雨村,虽然没出息,但好歹清白。”
      我心里大概明白,二叔要先就黎簇的事情审判我了。
      二叔抬眼,盯着我,“你没有动用吴家的伙计,就帮解雨臣对付了琉璃孙,拉拢了霍家,缓和了你和黎簇的关系。这招四两拨千斤,用得极像老三。”
      我挤出谄媚笑容,“说到运筹谋划,我怎么比得上二叔。”
      “够了。”二叔摆摆手,不愿听我拍马屁,“吴家的洗白,来得不容易。你要谨记。”
      “是是是。”
      二叔又斟满一杯茶,缓慢啜饮,“这一回,最大得益是解家——琉璃孙在海外的资产,恐怕也由解子收入囊中了吧。你如此帮他……你与解子,可是有何协议?”
      我低头抿着自己杯里已冷的茶水,“没有协议。吴解两家互为外家,我和他是发小。我有难,他对我倾力相助。我对他必然也如此。”
      二叔盯着我,定定看了许久,才道:“你真不知道他的心思?”
      我说:“小花从不害我。”
      二叔眼皮又一跳,“不是那种心思。”
      我莫名其妙,“……那是哪种心思?”
      二叔又盯着我看了很久,我心里发毛。这怎么跟猜哑谜似的?
      我再度抱着豁出命的决心,道:“二叔,您……您直说吧。”
      二叔眼皮子跳得厉害,沉默片刻,挥一挥手,沉声道:“罢了,你终究会懂的。二叔会老,吴家洗白不容易,你要珍惜。”
      我一头雾水,尽管不明白二叔的哑谜谜底是什么,但懂得二叔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以后要将吴家产业逐渐过度我手里。

      离开了二叔的茶楼,我骑着共享单车,去菜市场买了肉菜,回到小花的四合院。今天胖子和黑眼镜出门看货,我和小花没去胖子铺子吃饭,我又不想吃外卖,不如自己下厨。
      小花正在看家庭影院,见我回来,问我二叔都说了些什么,神色有点紧张。
      我放下环保袋,掏出肉菜,大概讲了我和二叔的对话,但略去了关于小花的那几句对话。
      小花没继续问,和我一起洗菜做饭。中午大家都吃撑了,趁午后阳光好,出门骑着自行车去后海,遛弯消食。
      我们俩都四十几岁人了,还像两个大学生,骑着车追来追去。追得累了,我热得出一身汗,想脱外套。小花拍拍我,说别小觑北方冬天的冷风,脱了容易感冒。
      晚餐是水果。跟小花住了这么一段日子,我渐渐习惯了晚上吃水果餐,觉得这种饮食习惯挺健康的,或许回了雨村可以推广一下。不过胖子肯定不同意,他不愿意放弃红烧肉。

      大年初七,春节假期结束,解当家也得上班了。我在四合院里睡懒觉,醒来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打开手机,收到小花拍的一段视频,是解家写字楼前的空地上,几百号员工兴高采烈排队领红包,队伍弯了好几圈,像蛇吃豆游戏最终关卡里的长蛇。负责发红包的是夏池塘和另两位助理,忙得手抖。
      我看这视频的角度,估摸着当时小花应该坐在他的总裁办公室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拍摄。刚想回复小花,胖子来电话,说我们得赶回雨村了。
      我们在雨村养鸡种菜,春节我们不在,便拜托了邻居大妈帮忙喂鸡和给菜浇水。大妈虽然和胖子吵过架,也骂过闷油瓶错杀了她家的鸡,但本质上是淳朴的乡人,请她帮忙,她还是会尽心尽力帮的。不料村里突然闹了鸡瘟,大妈家和我们家的鸡都遭了难,大妈急吼吼打电话给胖子,让我们回村。
      我和胖子没办法,赶紧订飞机票回去。
      小花开车送我们去机场。胖子坐在后座,神不守舍地惦记鸡。我坐在副驾驶,发信息给闷油瓶,告诉他我和胖子很快回去处理家里的鸡,让他别担心,安心和外商谈合作项目。
      “吴邪,”小花望着前路,“什么时候再来?”
      我一下子也说不准,“等鸡瘟这事过了,我们再约?”
      小花点点头,不再说话,但也不像是专心开车,似乎若有所思。

      雨村的鸡瘟,比我们想象中还严重。村里来了卫生防疫人员,统一捕杀和掩埋病鸡,又四处消毒。一时间,全村像生化危机现场。
      我们家和邻居大妈的鸡场变得空荡荡。以前每日清早,天边刚刚鱼肚白,就能听见鸡咕咕地叫,现在异常安静,令我和胖子都非常难过。鸡场的篱笆,是闷油瓶去香港前才修好的,我心想,最常喂鸡的是闷油瓶,他回来见到这场景,再心如止水的人也应该不好受。
      村里出了通知,暂时禁止养鸡,至于什么时候能解禁,只能等卫生防疫人员全面评估之后才知道。
      我和胖子难过归难过,可总不能天天对着空荡荡的鸡场,便为悲愤为力量,将鸡场改造成大棚,种上了番茄等农作物。邻居大妈则将鸡场改造成了芹菜田。

      等闷油瓶回来,已经十几天之后。或许是因为有了心理准备,闷油瓶看见鸡场变成大棚,只沉默地绕四周看了一圈,就开始帮我和胖子浇水。
      日子不留情地溜走,福建的天气开始暖和,雨村迎来春雨。面对着一棚子绿油油的番茄幼苗,我问闷油瓶,等以后解禁了,还养鸡吗。
      闷油瓶无惧寒暑穿着背心,静静看我,说他听我的。
      我又问他,吃年夜饭的晚上,为什么要和小花拼酒,和小花是不是有矛盾。
      雨点打在大棚的透明外罩布上,滴滴答答地响,水迹一股一股蜿蜒流淌下。闷油瓶面无表情,视线转投向番茄幼苗,说,没有矛盾。
      我心底有点来气。闷油瓶的语气,十二万分像他早年那独断独行的说话语气。如果换作以前的我,肯定会气得来根烟,但现在的我只能摸出一颗薄荷糖砸吧砸吧。
      闷油瓶戴着手套,拿着铲子去松土。他松了一圈回来,手上抓着一些连根拔起的杂草。我认出其中一株是薄荷,细细小小,刚冒了几片叶子。
      “等等,小哥。”我从他手中杂草里分拣出那株薄荷,“这个留着。”
      我随手找了个小花盆,挖了些湿润泥土,将薄荷种了进去。

      晚饭后,轮到胖子洗碗。我洗完澡了就回房,掏出手机看年夜饭的视频。
      我好气又好笑,视频里拼酒的两人明明都杀气横溢了,那闷油瓶居然还对我说没有矛盾。我深呼吸,决定静静心,想些别的。
      二叔其实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早在元宵节前王盟就打电话给我,说杭州的几个产业,主要是瓷器和茶叶的店铺,二叔签字归我名下了,先考察我对产业的运营,然后再决定其他地方的产业什么时候转让。如今过了些日子,王盟帮我理清了店铺的库存和账目,就等我决定新的经营方向了。
      我思考了几个规划,发给小花问问他的意见。小花很快回复我,答应了,会帮我看看,又问我肺怎样了。
      小花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我是时候去定期体检了。定期检查的医院在杭州,正好顺路看看那几家店铺。

      我收拾收拾行李,跟胖子和闷油瓶讲了一下情况,就去了杭州。
      我先去了医院体检,等待报告出来的那几天,住在吴山居。王盟带我去看了那几家店铺,店铺的现状比我想象中的好。我觉得没什么太多要担心的。
      事实证明,我还是有要担心的——我的肺。
      体检报告出来,结果并不乐观。医生表示,如果病情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不出半年,要么得天天待在病房里吸氧,要么等死。我平静地听完,谢过医生,拿着报告离开了。
      回到吴山居,我躺在以前当小老板时候常睡的那张小床上,思考着怎么度过接下来的半年。死生已看淡,也没有死到临头的焦虑和悲哀,现在关键是如何让自己走得没有遗憾。我突然记起,在墨脱被汪家人割喉后,曾在一个牧民的屋里小住养伤。那附近风景极美,当时我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如果还活着,得回来看看,拍几张照,不辜负关根老师的名号。
      订票,整理行李包,我学着文艺青年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王盟见我兴冲冲的模样,发了几个帖子去我的微信,都是去藏区林芝赏花的旅游攻略。
      我跟胖子视频,说我在杭州多待几日。胖子让我回来时带点土特产。视频界面转到闷油瓶,他眉头轻微地皱着,问我多久回来。

      一路上坐火车,坐汽车,我被高原反应折腾得头晕头痛,两眼冒金星。老了,真老了,我叹道。
      等我到达了,却发现因为旅游开发,这儿已经形成了一条颇具规模的镇子,当年牧民小屋的所在地点,伫立着一间星级度假酒店。
      “……”我揉着太阳穴,觉得头更疼了。
      住吧,好歹来都来了,也算一偿宿愿。
      我住进了酒店顶层的房间,睡了个昏天暗地。第二天醒来,头痛减轻了不少。我拉开窗帘,望见远处的皑皑雪山。
      峰尖的白雪在阳光照耀下有了纯金般的色泽,宛如圣山。那十年的记忆如潮水骤然涌入,我恍惚了很久,很久,才逐渐清明,低头看,洗手盆里全是我咳出的血。
      我去行李包找手机和摄影器材,准备拍照。手机点开一看,一条未读信息。
      是小花发来的。
      “吴邪,你跑墨脱去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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