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带娃日常》雪小刀

1、第1章红灵山上有棵树

　　解放以前，红灵山是座很出名的神山。山上有寺庙，也有道观。香火鼎盛时期，四面八方的人们不远万里都会赶来拜上一拜。祈求的愿望五花八门，而其中最灵验的是保佑儿孙无灾无痛，健康长寿。至今还有许多长寿的老人都会满脸幸福的说起，自己就是因为当初父母拜了红灵山的神才这么长寿的。

　　红灵山硬是灵验的很。

　　破四旧时，红灵山首当其冲。山上的寺庙，道观，神殿被砸的砸，卖的卖。山上的树木也砍得光刷刷。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提起往事无不感到可惜。常常听得他们一脸痛惜地说：“那几人抱不下的大树硬是砍来烧火，败家的很。”

　　现如今，红灵山上的树都是退耕还林时种的。市政府统一安排的飞机拉了一飞机树种在红灵山上空旋了好几圈，撒了一山的树种下来，树种落地就生根，在红灵山上长成了茂密的杂树林子。山一旦有了树林就青翠了起来，莹莹青碧立刻就将红灵山渲染出了几分灵气。最先发现红灵山有几分灵气的当然是居住在山下的人们。山下的人们每逢初一、十五就结伴上山，也不知道他们是依据什么条件来挑选的，单单就看中了山顶上原来太子殿前平坝中央的一棵孤零零的树来挂红披彩。

　　那棵树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小，纤弱的枝丫卷卷抓抓硬是凹出一副凤凰于飞的造型。有人说这是棵桃树，叶子像桃树的叶子，还出桃胶。有人说这并不是桃树，看过这树开花，花开五色神奇极了。说来说去谁也叫不出名字，至于是不是开五色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棵树就没开过花。

　　讲来讲去人们最后都说，这棵树是“神树”，灵验的很哩。哪方面最灵验呢？当然是红灵山的老本行，庇佑小儿最灵验。

　　于是，树上挂满了二尺长一寸宽的红布条，红布条上写着“某年某月谁家小儿拜树为干爹，愿干爹庇佑健康长寿”，“某年某月拜树为干娘，庇佑小儿聪明伶俐”，干爹、干娘、干姐姐、干哥哥的乱拜一通，心理得到满足的人们就这么单方面宣布和这棵树结成了干亲，他们也坚信这棵树能庇佑自己的儿孙。

　　每当山风飒飒吹过时，树上挂着万千红布条随风飞舞，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是哪个菩萨祖师的生辰。天气还不好，下着蒙蒙细雨。可也有人冒雨前来，抱了个刚满月的婴儿往“神树”下一扔，人就走了。雪白的襁褓之中露出婴儿邹巴巴的小脸蛋，脸蛋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发觉了不妥后就亮出大嗓门哭嚎了起来。声音极具穿透力，惊得“神树”娇躯一震，满身的红布条胡乱摆动。

　　“这这这，这是要干什么？”神树只见过挂红布条的，可没见过扔婴儿的，“我我我，我可是一棵树，我做不了孩子的爹娘，我也带不了娃呀！什么庇佑孩子，都是人类的谣传。那个扔婴儿的大姐，你回来呀！”神树恨不得拔起树根就跑，一定要把扔婴儿的人追回来。可惜，她只是一棵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站在原地，可怜兮兮的一直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

　　襁褓中的婴儿哭声越来越大，树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婴儿哭的满脸通红，泪水也止不住的滚落，一滴泪好巧不巧飞出了襁褓，滴在了树根上。仿佛被春天的第一滴雨水打中，树一个激灵，觉得浑身上下一片温暖，心底更是柔软的就像天上的白云。

　　婴儿的哭声变得动听。树向婴儿伸出了青绿色的枝丫，枝丫上一滴清澈的露水喂进了婴儿的口中。婴儿砸吧砸吧嘴，抽泣着渐渐止住了哭声。水汪汪的大眼睛迷茫的看着眼前动来动去的绿色树枝，突然绽开了一个无齿的欢笑。

　　“这个人类的婴儿还是蛮可爱的嘛。”止住了小婴儿的哭声，神树有些小骄傲的赞扬了一下这个人类的孩子。她绿色的枝条还主动变来变去，化出各种颜色惹的婴儿哈哈大笑。

　　婴儿挥舞双手，无意之中抓住这绿色的枝条嗷呜就是一口，神树浑身一抖，“谁说人类婴儿可爱的？简直就是魔鬼嘛！”

　　“敢咬我，信不信我吃了你。我可是妖怪！”树挥舞枝条，扭出一个自以为凶恶的图案，恐吓道。

　　小婴儿哈哈的笑的更欢畅了。

　　神树第一次主动渴望那些每逢节气上山来拜她的人们能够早点来了。

　　算算日子，今天人们也该来了。树看着身边努力攀爬在她树干上的婴儿，树盘算着给他准备些什么？作为一棵一无所有的树，她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些自身出产的树胶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些从她树皮里流出的树胶有什么用，可作为这孩子这么多天的“干娘”，她觉得自己还是要意思意思一下。她努力将身上的树胶团成一个小球，塞到了孩子的怀里。孩子被塞了一个黏糊糊沾兮兮的小球在怀里，居然一时挣扎不开，就这么手脚抱着一个琥珀色的小球傻兮兮的坐在树下，撅着小嘴对树哦哦哦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上山的人们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抱着树胶的婴儿，大家先是惊吓了一番，随后大胆围观了一下婴儿，发现他不是三个脑袋六条胳膊的妖怪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报了警。

　　“谁这么狠毒呀，把一个娃娃扔这荒山上。”“幸好有这棵树子保佑才没有被野猪抬起走。”人们感叹婴儿的不幸，有些心肠软的妇人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抱着婴儿又是摸头又是喂米汤。更多的人们是在八卦这婴儿是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上度过这么多天的。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最后人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棵树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神树，婴儿在她树下，一定是得她庇佑才逢凶化吉的。婴儿怀抱的树胶就是证据。

　　一时间，神树之名远播万里。上海、北京、甚至国外都有人回来拜干亲。

　　神树身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