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带娃日常》雪小刀

2、第2章太子殿中人

　　随着红灵山的名气越来越响，来红灵山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而上山的路是当地村民进山砍材顺手修的，颇有特色，别有风味。

　　起初一段自然是当地政府出钱出力修的村村通公路，三米来宽绕着村落盘旋到快半山的时候就渐渐变窄了，水泥路面也渐渐退化成砂石路边，最后连砂石路边也没有了，变成了彻底的泥土小路。那种太阳天时干干酥酥一脚黄土尘，下雨天时淅淅沥沥一腿泥的乡间小路。这种路要走很久，一路在山地田间穿梭，等这样的路没有后，前面灌木丛中遮掩的一条河就出现了。

　　河不宽，两米来长，水势也不汹涌，自重重叠叠的山间流淌而来，到了这个叫目莲寺的地方才让人一窥真容。具体地名已经不可考，人们就依着这里修的一座寺院叫了这地名。河上用两根三寸粗的木头架了一座桥，桥扶手是几根毛竹，虚虚地用杀青后的棕叶子帮起，让人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要过桥的人们也是看出了这些许的尴尬，于是桥的两头就插了很多好心人留下的长竹竿，可以借给过桥人直接拄到河里好过桥吧。

　　一个一杆，从颤颤巍巍的木桥上缓缓撑过去，就像一人撑着一叶小舟在江上横渡一般，让过桥都莫名其妙有了一种自渡的禅味。

　　一般上山的人们都是要到目莲寺拜一拜的。小小的休整一番，又沿目莲寺旁的小路向山顶出发。可小路走不了多远，你就会发现无路可走。你的眼前是荒芜的大山，大山那杂草纵生的山崖。当你在原地兜兜转转的时候遇见一个当地人，告诉他你要去太子殿，他会利落的在路旁的山崖上一阵摸索，帮你压倒茂密的野草，告诉你路就在这里嘛。你会看见山崖上大约一步就有一个用锄头挖出来的一个窝，窝大约只能容下半个脚掌。看你面有难色，当地人还会热情的为你示范如何爬上去，并且告诉你，这又好难嘛。你一咬牙，只能跟在他身后死死抓住崖壁上的杂草，一步一个脚窝的奋力攀爬。

　　等到爬上山崖，又会见到一条路，一条由成千上万根圆圆的木头铺成的阶梯，笔直地通往山顶，路在松树和修竹的掩映下幽深宁静，仿佛世外桃源。一路鸟鸣和虫声作伴，你似进入了仙境。

　　阶梯上的铁爪钉已经锈迹斑斑，木头多半破旧不堪，被人们踩的到处是坑。等走完这条路后，人们就上到了红灵山的脊背上行走了。天气好的时候，山下的人们可以看见树木稀疏处走过去的人影。

　　走到第一座山峰顶时大半天就过去了。

　　这第一座山峰就是人们心心念念太子殿的所在。人们已经说不清太子殿是什么时候修的，也不清楚太子殿供奉的是哪尊神。只知道是个太子。

　　如今的太子殿只有一间屋子，很随意的塑了一尊神像，神像塑得像佛教里的金刚，又像二郎庙里的二郎神，旁边还立了两个小侍者。

　　当然现在太子殿最火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殿前的一棵造型曲折的树。树上挂满了红布条，垂柳一般随风飘扬。树前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燃起的香火纸蜡烛引得众人纷纷模仿，觉得这样许下的心愿才显得更有诚意，树神能更偏向你，保佑好你的孩子。

　　一月总有那么几天烟熏火燎，烤的神树无精打采，枝丫蔫了一半。

　　今日又经过一番人间烟火锤炼，树阿嚏阿嚏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都呛了出来。

　　“真是太熏人了。”神树抹了一把鼻涕眼泪顺手就是一甩。身边立刻想起了尖细的少年声。

　　“你往哪里甩！看着点。”

　　被突然冒出的人声吓一跳，神树一个激灵，感觉身体急速抽痛，等她痴呆呆坐在地上时，她已经修成了人身。

　　“我、我修成人了？”神树翻来覆去看着自己一双小手。

　　“要不是得了我们太子殿这么多香火哪能这么快修成个人身呀？”嗓音尖细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衣衫不满的说道：“还不快起来进殿去拜见我们太子殿下。”

　　“哦。”树随手扯了扯树叶围在身上，都不知道变化。小侍者嫌弃的鄙夷了一声，给她化了件绿不拉几的衣裙。以为会很难看，没想到这绿色还很衬这树妖。小侍者内心愤愤不平。

　　傍晚昏暗的太子殿内燃着几盏长明灯。一人黑衣束发，立于太子神像前，微微仰着头，似乎在细看神像，悠悠听他一声叹息：“凡人的手艺是越来越不精细了。”

　　感知树的到来，太子殿的主人转身，微微一笑：“恭喜你。”
　　树只看了太子一眼，立刻就垂目低头，心砰砰跳跃道：“谢、谢太子。”

　　“你可有名字？”太子问。

　　“树？”树小声的说：“神、树？”人们都是这么叫她的。
　　一旁的小侍者噗嗤一笑。

　　太子莞尔：“你在我殿前修成人身，也就算是我太子殿中人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好。”树点头。

　　“姓杨，名芙云。”

　　“什么都是……浮、云？”树终于抬头盯着太子看了，觉得太子是在开玩笑吧。

　　小侍者没有笑，皱着眉头。

　　太子点头。

　　“什么都是浮云。”这山川，这河流，这绿树，这红花，这世间万物都是你。

　　“谢太子殿下赐名。”树看出太子殿下没有玩笑的意思，认命的谢恩。

　　“众人祈愿助你修成人身。你与众人结下因缘，不了却这份牵绊，于你修行有碍。”太子道：“你先了结这宗事物，再来找我可好？”

　　“我还能再来找太子殿下？”杨芙云有些小欣喜，满脸兴奋之色惹得小侍者一声鄙夷。

　　太子点头。拉起她的手，在那细细的手腕上戴一个银镯子。杨芙云忍不住笑出声。

　　“谢谢太子殿下，我一定好好爱惜。”

　　“危难之际，摔碎镯子。”太子殿下面无表情。

　　“啊？”杨芙云猛地抬头。

　　“掷地碎之。”

　　“这是，银镯子！”

　　“谁告诉你这是银的了？”

　　镯子流光一转，显露了几分通透晶莹之色。

　　杨芙云惊异地“哦”了一声。想拽下来，放怀里小心收藏。

　　“戴着。不可取下。”太子道：“早些了结因缘后找我。”

　　“好。”杨芙云举着手腕对着月光看了又看，扭头想对太子说着镯子真好看时却没看见太子，连同侍者也不见了。

　　高高立在神龛之中的太子神像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