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天空》颜若花落

64、六十四、上党一日

　　次日早起，颜若刚刚练功完毕，就听到院门处传来董令轩的声音，她急忙推门出去，令轩嘻嘻笑道：
　　“小雨，早膳开在正院，昨晚姊姊忘记告诉了，吾怕汝又在这里不敢多行一步，饿着肚子可如何是好。”
　　颜若握拳在他脸前晃晃示威，猛然看到远处几个跟他来的婢女走了过来，只好轻轻整理一下一丝皱褶俱无的衣裙，很淑女地：“如此，头前带路吧。”
　　令轩还要再说些什么，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也干咳一声，良家公子般地正容道：“请。”
　　两人到膳堂后未过多时，董采萱也在一众侍妾婢女仆妇簇拥下走了进来，含笑问候着：“小雨、小轩昨夜休息的可好？若有甚需要的可要直接告诉吾。”
　　两人也忙忙客套一番。
　　小厮们端来饭菜，在饭厅门口处换了仆妇们接过，又转交于侍立几后的婢女们，侍妾们则跪坐几旁，接过饭食摆到几上，侍候着几位主子吃完，这才递上漱口茶及湿巾子。
　　董采萱面上带笑，拿过巾子优雅地净了面，这才道：“妹妹们辛苦了。”
　　众侍妾忙又行礼口称不敢当。
　　董采萱又吩咐几句，方让她们下去用膳了。
　　董令轩见无人在侧，不以为然地：“姊姊怎地刚来就摆如此大地阵仗？”
　　董采萱露出一丝疲态，恨恨地：“弟弟懂得甚么？若不如此立下规矩，怕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精明日就踩在姊姊头上了。”
　　颜若一笑，到哪里都有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做法啊。
　　令轩懒洋洋地：“如此，姊姊好好理家，吾与小雨到茶馆议事了。”
　　董采萱叫进来跟着他出门的小厮叮嘱了再三，这才放了两人出去。
　　颜若走出府门时，突然走出几个侍卫，为首的是个十五六岁长相普通的男孩子，施礼后平淡地：“小姐，请让奴才们跟着伺候。”
　　颜若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陈德谦给她的那群侍卫，一向独来独往惯了的她还没有适应，讪讪地：“哦，那个，不用了，汝等可自行安排，李。。。李”
　　“奴才李则，老主子吩咐过了的让吾等不离小姐左右，昨晚小姐未通知奴才跟从，是以今早奴才一直派人轮流在此守候。。。。。。”
　　“不好意思啊，”颜若真诚地道歉，反正有人跟着也不错，遂道：“如此，汝等六人可两人一组轮流跟着，勿要露于人前，暗中保护即可，剩下的就自行活动吧。”
　　“喏。”李则领命后很快安排完毕，他与另一侍卫果然不着痕迹地暗中跟着颜若一行出发了。

　　上党展翼阁茶馆大小与洛阳的差不多，就连里面陈设都相差无几，此时虽是巳时（上午9：00——11：00），但喝茶聊天的人也不少。
　　此时因太皇太后窦氏素来信奉黄老之术，故此一般文人不谈俗事，不谈民生，只述黄老立论，大振玄风，最常谈的是《周易》、《老子》、《庄子》，又经过文景之治后，国库充足，人民生活水平也有了较大提高，这才是茶馆立足发展的前提条件。
　　见到颜若一行进门，跑堂的小二殷勤地迎接着：“客官楼上请。”一面絮絮叨叨地介绍着。
　　颜若挥手止住他的啰嗦，干脆利索地吩咐道：“唤掌柜和账房上楼见吾，若有姓郭的客人直接带到楼上。”这才与令轩一道上楼，挑了最里面的包厢进去坐了。
　　不一会儿，掌柜和账房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看到颜若连忙施礼问安，这都是当初颜若与曹克精心挑选了派来的，摆上茶水和点心，与颜若寒暄几句转入正题。
　　掌柜的恭恭敬敬地回着话：“这茶楼倒还罢了，咱家那茶叶是大汉朝独一份，可这方方面面的关系就多亏了孔六公子帮忙打点，目前一切都还顺当。”
　　账房紧接着汇报：“带来的银子除去租房、内部改建、人工以及小姐吩咐的前期宣传外已消耗殆尽，开业一个多月来生意虽好也不过略有盈余，不及丰味园多矣。”
　　“火锅原就适合北方寒冷天气食用，不过，这茶叶应该也会受欢迎的。”
　　“吾等来时带的茶叶少，许多人想单买茶叶都被想方设法推掉了，实在推不过去的也只能送其一两半两的，小姐这次来带的茶叶不少，留够茶楼日常所需的，卖一些也无妨吧？”掌柜一团和气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精明。
　　“自然可以，现时家中正制着春茶，下个月又要采夏茶，日后再买几座茶园，这零沽还是项大业务呢。”颜若望着令轩道。
　　令轩一时乐得见牙不见眼，随即又抱怨起来：“前次吾曾言收下那茶园相邻的几座山来种茶。。。。。。”
　　颜若翻翻白眼道：“那时未曾想到而已。”
　　那时候颜若想的是洛阳好像不产名茶，打算有机会到附近的义阳（今河南信阳）买茶园的，信阳毛尖可是好茶啊，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西周初年，云南茶树才传入四川，后往北迁移至陕西，以秦岭山脉为屏障，抵御寒流，因陕南气候温和，茶树在此生根。因气候条件限制，茶树不能再向北推进，只能沿汉水传入东周政治中心的河南（东周建都河南洛阳）。信阳就是有茶树估计也不上规模的，颜若也就放弃了当初的想法，此时也不好多解释，只笑道：“小轩轩回去后就再买下那几座山吧。”
　　“哼，此时去买，地价不知涨了多少呢。”令轩皱着小脸愤愤地道。
　　颜若谄媚地笑道：“小轩轩还是很有办法的，姐姐相信小轩轩哦。”
　　“姐姐相信小轩轩哦。”包厢门口传来捏着嗓子怪模怪样的声音。
　　颜若大笑：“慕岩，吾那清脆悦耳娓娓动听如天籁般的莺声燕语岂是汝一介凡夫俗子学得了地？”
　　慕岩大步跨了进来，朗声笑道：“小雨还是如此喜好自夸啊。”
　　“自己来的？怎不见伯父？”
　　慕岩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嗯，爹爹自有应酬。”
　　“哼，怎就不敢明言与吾同来？吾难道是那见不得人地？”随着这清脆的女声，冷凌霜迈步走了进来。
　　“冷小姐怎地来了？”颜若吃惊地。
　　“吾怎就不能来了！”冷凌霜犹如吃了枪药般火爆。
　　“霜儿。”慕岩不悦地叫了一声，凌霜点头不语，慕岩脸上浮过一层红云：“咳咳，霜儿舅父即在颍川，听闻上党风景不错，咳咳，来此观赏风景，恰与吾遇到。”
　　颜若与令轩对望一眼，都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哦”了一声。
　　冷凌霜那颗一向高傲的头埋得更低了。
　　慕岩犹犹豫豫地建议：“上党东不足百里为王母山，即《列子·汤问》所言夸娥氏二子负之朔东之太行也，听闻此时风景如画，最是观赏的好时节，不若吾等现在就启程去赏玩可好？”
　　颜若看看已到午时，思索一时道：“如此晚上将露宿山里了，此时蛇虫野兽蠢蠢欲动，恐有不测，不若约好了明日卯初（早上5：00）集合了一起去，当日即可回来，如何？”
　　令轩首先赞成道：“甚善。”
　　慕岩偷觑一下凌霜，也表态：“如此甚好，吾。。。。。。”
　　凌霜却扬起了脸，撅着嘴愤愤地：“原本说好了今日去山里游玩，怎地听了颜小雨之言就变了！”
　　慕岩怒道：“休得胡言，小雨所言甚有道理！”
　　令轩有些不高兴，少爷脾气发作：“小女子如此刁蛮难缠，当回去多学学闺德闺训。”
　　凌霜听后气得双目圆睁，轮番怒瞪慕岩与令轩，看他二人满不在乎地回瞪过来，又把眼刀“唰唰”地向颜若掷了过来，颜若觉察到凌霜的反常，不以为意地但笑不语，她委屈地低头大哭起来：“商人之女又如何？难道就能由着人胡乱欺辱了去？”
　　慕岩有些不耐烦：“又哭？真真被汝烦死，有话好好讲来就是。”
　　凌霜抽抽噎噎地：“吾虽说出身商家，也是爹娘手心里捧大的，555555，尊贵虽比不过官家小姐，怎地连颜小雨都不如了，她又凭地甚么？不过一家奴耳！”
　　颜若听后，脸色大变，手指着她道：“吾就是一家奴耳，自不配与汝这商家小姐同席，告辞！”起身离去。
　　令轩随即道：“不可理喻！”也拂袖追了出去。
　　慕岩怒冲冲道：“吾警告汝：若真打算跟吾，不准得罪颜小雨！”
　　凌霜可怜巴巴抬头道：“吾竟比不上那。。。。。。”
　　慕岩看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上一双眸子红通通的，似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委屈地望着自己，由不得心中一软，安抚道：“小雨是侯府家奴不假，但是为人豪爽仗义不输寻常男儿，吾以朋友待之，爹爹既答应回洛阳后去汝家里提亲，在吾心里，汝即是吾之家人，断不可对吾朋友失礼。”
　　凌霜听他说到“家人”二字，不由心花怒放，还挂着泪珠的脸上展开笑颜，柔顺地答道：“喏。”
　　慕岩又道：“不行，得去追了小雨去看看。”
　　凌霜心里不乐意，嘴上却道：“既是凌霜犯错在前，该当向小雨陪个不是才对。”
　　慕岩赞道：“理当如此。”
　　两人说笑着走下茶楼，向小二打听了颜若离去的方向，也双双骑马追去。因令轩带的仆从甚多，他们的去向也不难打听，原来颜若一气之下跑到不远处一家酒楼，此时正与令轩对饮。
　　慕岩与凌霜进去看到的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笑嘻嘻地正推杯换盏忙个不停，慕岩毫不客气地入席，抢过两人的酒盅道：“小小年纪喝的甚酒。”
　　凌霜对着颜若施礼道：“原是姐姐不对，请妹妹原谅则个。”
　　颜若冷笑一声：“吾不过一家奴，哪来如此尊贵的姐姐，可别折煞了奴婢。”
　　凌霜笑容僵硬起来，咬咬牙：“罢，罢，等回到洛阳汝也会知道，不若吾直接告诉于汝：爹爹与大哥原打算将吾送与淮南王太子为妾。。。。。。”
　　令轩似笑非笑地：“如此甚好，汝可不必再做商人之女了。”
　　凌霜双眼浮上一层雾气：“去年此时吾定也如此以为，自姊姊进了临江王府才知，那豪门大户非吾等可进，想当日姊姊在闺中也是珠玉一般养着，哪曾受过半分委屈，到王府不过半年，听京中回来消息，虽王爷还有几分宠爱，但每日里妻争妾斗的，稍有疏忽就有大祸，姊姊再三叮嘱吾，千万勿要嫁入大户只为图个虚名。”
　　“汝嫁不嫁入王府，嫁不嫁于慕岩又与吾何干？”颜若冷冷地问。
　　凌霜做到颜若身旁，拿过一个瓷碗，倒了满满一碗酒，一口喝下，又去倒第二碗时，颜若按住酒瓮，盯着她，她略有些晕晕地道：“吾不过是嫉妒汝罢了，汝聪慧能干巧言善辩，不管谁都喜欢与汝交往，凭甚地吾就不如汝。。。。。。”
　　颜若紧绷的脸猛地放松，“噗嗤”一笑：“原来只是嫉妒啊。。。。。。”
　　“嫉妒！小雨怎能容得下这嫉妒之人，待吾替汝打了那人为汝解气。”令轩很仗义地，小脸在酒精的作用下涨的红扑扑地煞是可爱。
　　颜若一手托住他下巴，轻佻地对着他呼出一口酒气，笑道：“打她作甚？能被人嫉妒也是本事呢，汝且看看，但凡是个平庸之人又有何人去嫉妒了，充分说明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呢，小轩轩，以后跟着姐姐混，有前途啊。”
　　慕岩也乐道：“嗯嗯，小雨是很厉害。”
　　几个人又说说笑笑地喝了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