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身》Ayasei

2、ch.2

　　重新和姐姐一起生活的第一个晚上竟是意外的吵闹。

　　芙露歌和休姆尔为了鲁西路买了一大堆衣服，都是以前在比尔森州没机会穿着的新款时装。二人上下打量着鲁西路，不断的尖叫着，叫他自转一周，又叫他照着杂志的模特儿来摆动作。

　　“鲁西路！太完美了…不愧是我最可爱的弟弟！”

　　“是…是吗？不会很奇怪吗？”即使二人都赞不绝口，鲁西路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没法提起自信来。对他来说，黯淡无光的人穿什么也没有分别，他只想做姐姐的影子而已。现在的姐姐感觉上和以前很不同，却比以前幸福多了……有种像遗失了什么似的感觉，莫名的失落感流过心头，不见得光的失落感。

　　“来来来，穿上这件夹克看看！”芙露歌扬起一件海蓝色的夹克，一脸兴奋的紧抱着鲁西路。而休姆尔则一副在看戏的样子：“真是的…你们两姊弟都可爱死了……”

　　鲁西路怯怯的瞧向这个高大的男人：“休姆尔先生，我留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嗯？”和男友在一起的姐姐真的变得开朗很多，她赌气的以双臂扣住弟弟的颈，姐姐成熟的身体也同样带来了有别于从前的触感。

　　休姆尔点起香烟，穿着袜子的脚伸到沙发的坐椅上：“你不是想退出吧？在找房子的时候你姐姐还一直在找多一个房间的公寓……我为此跑了很多家中介公司哩！”

　　被人用烟头指着的鲁西路全身僵住了，仿佛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很抱歉……”

　　“啊，我不是想责备你！只是…只是……”看来这是休姆尔头一次对男生手足无措，想不到解释的说话也只好将球抛给别人了：“芙露歌，你也说些什么好吧？”

　　姐姐因雀跃而泛红的脸开始流露出久违了的柔和，她深深的叹下一口气，让自己高涨的情绪平复下来。鲁西路的目光一直紧随着这细腻的表情变化，芙露歌画了妆的面容充满着挑逗性的味道……就像妖精一样。在科幻小说中，妖精总被设定为精通魅惑之术的生物，同时也是神的器皿。然而，独自留在比尔森州生活的期间，鲁西路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如果妖精是器皿的话，人类又何尝不是？填满□□的，真的是属于自己的灵魂吗？

　　也许是神本身的意识，也有可能是恶魔的……不，两种意识大概在轮流交替着。

　　恶魔希望被记恨，那么他所肯定的罪恶就会一直存在着，只要原谅以及忘记，他就会消失不见。反过来说，怨恨就是恶魔的温床，这已是很公式化的说法了。事实上两姐弟的家族一直信奉天主教，而姐弟本人却没有任何信仰。在芙露歌刚升上中学时，父亲已让他们在个人物业中的一所两层高小房子自立生活了，这看起来是一种放逐，对二人来说又也许是一种释放。对于鲁西路来说，他仰望的就只有姐姐一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每次解救他的人就只有芙露歌而已。

　　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带着胸前和锁骨间的温度，姐姐温柔的怀抱像轻轻的拍醒了他。

　　梦醒了，仿佛在小时候被姐姐从噩梦中唤醒一般，在意识中鲁西路已变回十一岁时的自己，把姐姐的身体紧紧抱住。不同的是长大了的他，足以把那纤细的身躯整个包围着……

　　“姐姐不是答应过你吗？如果鲁西路愿意的话，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嗯……”身高已改变的鲁西路把脸埋在姐姐的肩颈上。

　　突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把二人都包围起来，粗热的呼气吹到耳珠上，低沈的男声带着几分调皮：“拥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我也可以参一脚吗？”

　　被结实的上臂闷着脸，芙露歌禁不住要埋怨了：“你不要吓坏鲁西路！”

　　“…顺便让鲁西路学习一下，何谓充满着爱的拥抱……”自恋的肌肉，开始恶心的在抖动。

　　“鲁西路是俊俏优雅的绅士，不会像野兽一样拥抱女生的！”

　　“姐姐，我……”差点就冲口而出了，想拥抱的女生，没有别人，只有……

　　“太过份了吧？难道我不是绅士吗？”

　　多得休姆尔在吵吵闹闹，压倒性的干劲让自己连没点做傻事的空间也没有。

　　白色的墙身，枣红色的屋顶，统一的建筑排列伸延到很远的地方。华丽同时有一种令人向往的平静，少了那层令人窒息的庄严。鲁西路提着笨重的画板在街上也走得意外的轻松，看着一排同色的房子心里感到很有趣，他享受这个地方的特色。从物理上来说，这里的空气和首都以外没有大分别，原理大概就和一些身在异乡的艺人一样吧？没有人认识他，一举手一投足也不用避忌。

　　比尔森州在鲁西路的心目中早已成为阴影般的存在，即使流言已消散，在那个地方的人的目光都总让他感到不舒服。希望亲手毁掉的事实，即使被握碎了，碎片仍残留在每个角落。仿佛某个人吸一口气就会从气管蚀进脑中一样……每一天也活在恐惧之中，每当有人主动搭讪都会很害怕，害怕听到自己母亲是坏女人这事实。这不至于是想保护母亲名声这般伟大，事发时只有两岁的他对于那个女人全无印象。他只是讨厌那种被伤害的感觉而已……

　　很多时候人想否定的未必是歪理，而是现实对自己的伤害。

　　“会不会很重？”手上的画板被一手抢去了让鲁西路吓了一跳。

　　想得太入神都忘掉自己还有一名同行者──姐姐的男友休姆尔。因为忙于准备展览的芙露歌听见弟弟要为中学的美术选修科购买画具，于是就指派男朋友过来帮忙了。

　　事实上这个安排让鲁西路紧张不已，对他来说独自一人应该比较安心吧？因为从刚才开始二人都没有谈到几句话：“抱歉……因为姐姐的要求令你很为难吧？”

　　休姆尔翻开写着清单的纸条：“有些店位置很偏的，怎能让你独自去呢？”

　　“是…是吗？不好意思。”

　　“反正我没事做也只会打篮球而已。”休姆尔就读于大学的商学系，同时也是大学的篮球代表队成员：“说起来你有玩什么运动吗？”

　　“没有。”鲁西路羞愧的垂下头，没半点运动细胞的男生实在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和芙露歌一样喜欢画画吗？说起来你们姐弟真的很特别哩！”

　　像被戳中了心中最动摇不定的地方，鲁西路整张脸也绷紧起来：“什么？”

　　“又不是双胞胎却长得这么相似，而且兴趣也完全一样……我所看过的兄弟姐妹都多是爱好差天共地的人。”休姆尔说着往鲁西路的肩膀拍了两下：“不过你的性格和姐姐对调就刚刚好。”

　　“姐姐她…还是很温柔，而且比以前坚强多了。”

　　休姆尔闻言摆出一副陶醉的样子摸着下巴：“她真是个坚强的好女人啊……”

　　“……”从别的男人听到这种话，再怎样抑压心中还是会感到一阵别扭。

　　“芙露歌还常常提起你哩！”

　　“休姆尔先生……”心中那头想做蠢事的恶魔又再蠢蠢欲动，对于姐姐的男友，鲁西路总是有些不说出来就不会安乐的话：“其实…休姆尔先生本人，对于要和女朋友的弟弟同住……”

　　“你想说我会不会不爽你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吗？”再一次，话又被抢先了。

　　“抱歉！我…”虽然话不是出在自己口中，鲁西路还是觉得自己很失礼。

　　但休姆尔只是微笑着摸乱鲁西路的头发：“其实呀，我唯一的家人就只有那个躺在医院的母亲，可是她现在的状态，已经记不起半个曾经认识的人了，连刚刚说过话的人也一样。”

　　“所有的人都不认得了吗？”

　　“对，忘记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休姆尔的笑容却是意外的平静，甚至有一点欣慰的感觉：“幸福也好，悲伤也好都忘记了，所有的事都像初相识般新奇…这样一来，与病床为伴的生命才会变得有意义呀。也不会再想是谁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了……”

　　“忘记了吗？”鲁西路开始明白为何姐姐会和这个人互相吸引。

　　“明明是唯一的亲人，就在这里存在着，同时又好像不存在的样子。我觉得这样不好……”休姆尔松开手，把玩着手上的小纸条。年青人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之后当然是一阵令人不知所措的尴尬了：“唔咳！所以这么珍惜的亲人，哪怕只能出一点点力，也想把他留在身边吧？”

　　“…嗯。”看来休姆尔真的是个好人，相比起来一直在想小心眼的事的自己却显得很卑劣。

　　“我希望我们可以像家人一般生活在一起，好吗？鲁西路。”

　　家人吗？对于从来没有男性亲人的鲁西路来说，现在休姆尔给他的感觉很不可思议。对比起姐姐的温柔，多了一种充满安全感的力度，说不定父亲或兄弟也是这般感觉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