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影为伍》时纶草

1、第一节：信号

　　时间：现在
　　地点： Y市旧城区
　　【第七天 23:45】

　　整座城，空空荡荡。
　　一个二十多岁样貌的女人走进了别墅区，步履轻盈。悠悠荡荡来到一幢别墅前，她抬头打量着：标准的商业化别墅，小二层加阁楼，还有不少看房者都青睐的后花园。
　　不过她只是喜欢这屋子的透明阳台而已。

　　“这栋不错。”她微笑着伸出左手，手心烙印着的符文里涌出黑色的沙粒。沙粒涌入锁孔后片刻，女人的左手如同扭动钥匙般轻轻一扭。

　　“咔”房门被打开。
　　女人走进别墅的二楼，打开卧房的门，黑色的风衣被脱下放在床边，她转身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路灯照亮的街道。
　　女人两手手心的符文闪烁了几下，发出蓝色的光芒。

　　“嗵”卧房的衣柜里突然晃动了一下，发出异样的声响。女人警觉地坐起来，手里不断飘出黑色的，质如沙粒的东西。

　　“谁？出来！”
　　“嗵，嗵嗵”
　　衣柜里持续发出撞击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了。
　　或许只是一只狗吧。女人这样猜想着，走过去打开了衣柜门。
　　衣柜里一片漆黑，女人却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衣柜里慢慢流淌出来。
　　那是黑色的，和女人手里一样的沙质物。黑色的沙子越来越多，终于堆积、凝结成了一个黑色的妖怪。

　　女人打量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怪物，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相反，她饶有兴致地笑了：
　　“你是虹竺的家伙。”
　　“正是。”那影怪居然开了口。“在下名作川。”

　　川一眼就看出，面前这女人，和自己有些相同的地方。
　　这个人类的气息，和他很像，那是独属于它们同类，影怪的味道。
　　而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却又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无数影怪气味的混合。

　　“你到底是谁？”川维持着防御的姿态。
　　“别紧张，”女人掩嘴笑着。“我对你没兴趣。”
　　“以前，那些人叫我零号。”
　　“现在，它们叫我浅野。”

　　“是那个无人区地下的…实验洞穴？”川猛地想起了什么。
　　自称浅野的女人像是非常感兴趣般，打量着川：“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嘛。”

　　【五十年前】
　　〖『人工进化』实验区 地下〗
　　〖培育区〗

　　管理室内，坐着一个戴黑色边框眼镜的黑发男子对着门外走廊喊：“小卓，小卓？”
　　一个身穿白衬衫的年轻男子走进来，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怎么了，司泽大叔？又有什么事是要我帮忙的吗？”

　　“卓钧，”司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严肃地对男子道。“说话注意点，你作为我的助手，帮助我完成计划内的事是应该的。”
　　“好啦好啦，”卓钧投降般摆摆手。“真是的…开个玩笑都不行。”

　　“一周前那个实验样本你送到哪里去了？”司泽突然问。
　　“那个实验样本我前几天已经按照上面的要求直接交给培育室的人了。”卓钧回答。“不过…这个会失败的吧我觉得。”
　　“嗯？”司泽抬眼看向卓钧。
　　“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实验样本…虽说是第一个基因实验成功的样本，但是十多二十年了才送过来。”卓钧小心翼翼地开口。“后面的几十号实验样本早在几年前就开始陆陆续续送到了，这个样本…不是有问题吧？”
　　司泽没有回话，依旧在看手里的资料表。

　　卓钧扯了扯司泽的衣袖：“哎，别光是我说啊，你是从那边调过来的，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那个样本…不在计划内，我也不清楚。”司泽思考了一下。“不过，那个样本是一个成年体，送过来的时候是放在黑色箱子里的。”
　　“成年？黑色箱子…”卓钧不是很明白。
　　“那个颜色的箱子，代表实验样本被植入了『化沙』的能力。”司泽简单补充。
　　“化沙？！”卓钧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抬起头。“那个能力的基因不是说，没有一个样本承受得住吗？怎么会……”

　　司泽忍不住打断了卓钧的好奇：“行了，别想了。”
　　“该负责的我们做好，实验内容不是我们的工作，更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话题。”
　　“你要记住，在这片实验区，除了我们传送区，中转站，以及其它各区的管理室，剩余地方都不能去。那不在我们权限范围内。”
　　“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边走来一个人，看穿着，是个研究员，再一看，这人胸口竟然印有一个不起眼的数字①。
　　这里大部分区的工作人员，都用编号来称呼。

　　“谁是传送区的人？”研究员①问。
　　“我。”司泽出示工作牌。
　　“主管，”①号继续道。“刚刚我们一个实习生打碎了上周送到的营养液，需要拜托你们再去拿一件。”

　　“没问题，我这就叫人去。”司泽点点头，这时卓钧突然开口了：
　　“诶，让我去吧，正好我闲着。”
　　“你？”
　　“嗯，你不是说要我在工作上帮你嘛。”
　　“那行，①号，让他跟你去拿型号吧。”司泽想了想，答应了卓钧。

　　“好的，请跟我来。”①号研究员说着走开了。
　　卓钧跟着①号走到培育室门外，却见①号突然停下，然后转身道：“这里非相关人员禁止进入，还请稍等，我进去取一下型号。”
　　“哦，没事没事，你去吧我等会儿。”卓钧答应着后退一步。

　　〖十分钟后〗
　　“诺，就是这个，一件就够了。”①号将手里的标签条递给卓钧。
　　“行，我马上去拿，很快就能给你们送来。”卓钧收下标签条。
　　“那就麻烦了。”①号说着，转身刷卡进了培育室。

　　看着门自动关闭，卓钧伸手，尝试扳动了一下门把手：
　　“还真是刷卡进，打不开啊。”
　　“算了，去拿东西吧。”

　　【传送中转站】
　　“这个东西，培育区要一件。”卓钧将标签条拿给了②号配送员。
　　“培育区…”②号看了一眼，转身跑进仓库。“稍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②号拿着一个长五十公分的方盒子走了出来：
　　“就这个，拿去吧。”

　　“诶？不是一件吗？”卓钧看着只有一盒，疑惑地出声。
　　“这个很贵，一件就这么多了。”②号解释道。“产品信息的登入你……自己弄吧，我赶时间要下班了。”
　　临走前，②号又补充：“诶对了，这个是凝聚液不是营养液，你们搞错了，以后注意点。”

　　等到卓钧将那什么凝聚液的相关信息登入实验区的系统，匆匆忙忙回到培育区培育室外时，已临近下班时间。

　　【培育区 培育室外】
　　卓钧敲敲门道：“有人吗？来送东西！”
　　门内却没有响应。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卓钧走上前一扳门把手，门竟然开了。
　　“诶…怎么开了？”卓钧疑惑着推开了门。“不可能啊，这个门……”

　　空气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室内刷卡机旁的墙角，坐着一个人，满身是血，几乎一动不动。
　　那是濒临死亡的，①号研究员。

　　“①号？！你……你怎么了？”卓钧被①号一身血的样子惊呆了。
　　“咳……咳，”①号想要开口说话，却咳出一大口血。“走，快走……上报，失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卓钧本就不明白，听着①号混合着血沫的话语更是着急。
　　“实验体……咳咳，人…全部死……”①号艰难地吐字，同时伸手指了一下培育室的走廊深处。

　　“那，这个还有用吗？”卓钧突然想起了带过来的凝聚液，将盒子拿了出来。“这是凝聚液。”
　　①号看见凝聚液，停顿了一下：“有用……但是，要……破…出来……”卓钧还没听清①号要说什么，就看那人瞳孔逐渐散开，然后慢慢没了声音。

　　“①号！①号！”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如果这东西真的有用的话。”卓钧这才起身，观察着培育室内的环境。
　　培育室根本不是一个房间，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有很多小房间，上面都有“培育房”的字样。

　　卓钧向着走廊深处走去，观察着这些培育房内部的状况。
　　几乎每一个房间内部都是灯光闪烁，有的房内天花板碎裂掉落，灯管爆炸，火花四射。
　　房内的研究员不多，但所有的实验体全被撕碎了肢体，血肉飞溅到墙上和实验台上；有的尸块竟然呈现着不可思议的漆黑色；有的还喷涌着血，血液颜色是不自然的深红色，还有很多沙粒状的东西混合在血液里……
　　“这些……全都是未完成的实验体？竟然都是这么小的孩子……”卓钧忍着胃里翻涌起的不适感，一边观察着，继续沿走廊深处去。
　　最后的一个培育房，门是关着的。

　　“怎么这么黑啊？”
　　卓钧推开房门，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的位置，按了下去。
　　房间里灯光亮起，卓钧模模糊糊地看见，一抹黑色的东西从角落的研究员的尸体上跃起，“啪”的一下打破了灯管，房内又是一片黑暗。
　　“什…什么东西在里面？”卓钧慌张地后退一步，却见不到任何东西出来。

　　一抹黑色的沙质物沿墙角从漆黑的培育房里爬出，接着悄无声息地隐藏进了卓钧的影子里。
　　卓钧转身，忽然看见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黑色大门。
　　“①号说的就是这扇门吗？”卓钧说着撕开了凝聚液的包装盒，仔细端详着 这被装进管状容器里的透明液体。“玻璃的？”

　　从卓钧的影子里漫出了黑色的沙质物，它缓慢向前移动着，沿大门向上，钻进了门中间长条的缝隙里。
　　卓钧走到门前，大门却自动打开，这吓了他一跳。
　　卓钧犹豫着踏入。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黑色大门后面的，不是宽敞的实验室，而是更加空旷的地下洞穴。
　　这洞穴很明显是由人工开凿而成，洞穴内四处都是机器开凿的痕迹；在岩壁上，还钉着一块金属牌。
　　上面刻着：【新种洞穴：浅野】

　　“洞穴……这下面是…培育出来的成品？”
　　在卓钧脚下，是旋转着的，直通地下深处的铁质楼梯，顺着楼梯走下去，沿路都是血迹。
　　右手的凝聚液，被握得更紧。

　　沿着楼梯走到洞穴底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未开发完的洞穴，旁边似乎是用于培育实验成品的另外一个洞穴，上方刻了一个“零”字。
　　“零号……”卓钧一边思索着走进洞口，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

　　“你叫我吗？”女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卓钧。
　　“啊？！你……你是零号？”卓钧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活着。
　　“嗯，他们都这么叫我。”女人点点头。
　　“他们？”卓钧看了一眼自称零号的女人。

　　女人避开卓钧探究的目光，走进洞穴，卓钧随着往洞穴里走，却惊悚地发现了更为血腥的一幕：
　　洞穴内还有九名研究员的尸体，皆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穿透了，体内脏器翻涌出来，他们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神情。
　　虽然之前在培育房里也见到了类似血腥的一面，但如今洞穴里充斥着血腥味，而死去的研究员脸上的惊恐，加上眼前这安然无恙的女人“零号”一身整洁的实验服，更使人毛骨悚然。

　　这个女人，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卓钧惊得跌坐在地上：“这些…都是你干的？！”

　　“怎么会呢。”零号平静地回复着。“我一个女人，怎么打得过那些怪物啊。”
　　“什么…什么怪物？”卓钧被吓得一个激灵。
　　“你不知道吗？”零号掩嘴笑着。“有一个已经跟着你很久了，你可是他带进来的呢。”

　　卓钧猛地一转身，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怪物，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低头啊，它在你的影子里。”零号看戏似的笑着。
　　在卓钧的影子里，突然涌现出黑色的沙，黑色的沙粒向上涌动着，逐渐凝聚成一个浑身漆黑，尖牙利爪的怪兽。

　　“影子，这是……影怪？”
　　卓钧突然想起，用于实验研究的那些吓人的怪物，就是像这样的，能够把自身变化为沙粒一样的物质，隐藏进阴影里，悄无声息地移动。

　　目睹了那黑色影怪出现过程的卓钧抓紧了一直握在手里的凝聚液。他一边回忆着研究员的话，大脑快速运转，思索着要怎么办。
　　破…出来……
　　要把这个东西弄到，影怪身上？

　　那影怪本是四脚着地，不足一米高，此刻却一下直立起身子，变得比一个孩童还要高，还伸出了两个前爪。伸出的两个前爪竟然散做沙粒漂浮在空中，转瞬间又凝聚起来，化作两柄锋利的刀刃凝结回前肢上。
　　卓钧抓住这个停顿的机会，将手里的凝聚液向着那影怪扔过去。

　　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闪，影怪直接用前爪上的刀刃将凝聚液的瓶子切开，瓶内的液体一下泼洒在影怪身上。
　　影怪忽地停顿了一下，接着长啸一声，向卓钧扑去。

　　“怎……怎么没用啊？这个东西到底，别……啊！！！”
　　黑色的刀刃直接穿透了年轻的身体，接着用力一带，瞬间将单薄的躯体切作两半。
　　空气里弥漫着鲜红的薄雾。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