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识良味》维以何

8、第 8 章

　　二日晚上，李味刚要休息，却听得几声敲门声，她开门一看，张良正映着一地梨花白明月，飒然立门前。
　　李味想起自己的工钱，毅然决然地潜入夜色中。她随张良前往桥头，一路上瞌睡不已，传染得连身后的马儿都困倦起来。
　　一觉醒来时，她只觉得眼角有些发凉，用手一摸，缘是沾上了一粒晨露。
　　“李兄醒了？”李味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睁开倦眼一看，张良正牵着马儿移步前行，而自己，正趴在马背上打着瞌睡。
　　她望望四周，天已破晓，幽泉顺流的山壑林间渗露着丝丝凉意，远处连绵起伏的巍峨青山蜿蜒崎岖直入青天碧落，耳畔吹来怡神驱乏的清风，卷自天际，一派乾坤朗朗、浩荡无涯。
　　这是，第三日的早晨了麽？李味抬眼向张良看去，却得他淡淡一笑。
　　“黄石公给你书了？”李味眼下在马背上立起，问张良道。
　　“李兄怎知黄石公予良的是书？”张良挑眉反问。
　　“这个么，”李味突觉脚踝一阵被硌，低眼一看道，“这不是麽？我又不瞎。”
　　“那倒是。李兄岂止眼不瞎，连睡性也很好呢。”张良调侃道。
　　李味想起自己不知怎地就一觉睡过头，登时脸涨红了几分，试探道，‘你不会不给我工钱吧？我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张良幽幽瞟她一眼，笑而不语。
　　这下李味倒沉不住气了，翻身下马拦身在前问道，“你真不给我工钱？那眼下又是要去哪？”
　　张良倒未嫌她唐突，对她道，“沂水你是回不去了。”
　　“凭什么？他们通缉的是你又不是我。”李味一副你少唬我的表情。
　　“张良见她不信早有防备，便拿出袖中的告示予她一看，见她顿时一脸沮丧。
　　告示上画着两个人像，一个是风度翩翩的张良，赏千金云云，一个便是一脸挫样的李味，赏百金云云。
　　李味哭丧着脸，这下想回倒也回不去了。
　　“李兄不必灰心，能有这般身价，倒也是圆了李兄的鸿途之志。”张良逗她道。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李味气鼓鼓地反讥，奈何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幅灰头土脸的落魄像就沮丧起来。
　　她走了许久，心里盘算着自己就算没有谋求钱财又能怎样呢，还不如回到现代安逸些好，只是，如今时机未到而已。看一眼前面稳稳踱步的张良，一代谋圣的夭迢之路，或许在他捧过《太公兵法》刹那，便已开启了。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身前的张良突然停下，而后缓缓转身，他看着李味，道，“李兄而后可有何打算？”
　　“那倒没有。”李味回道。
　　“我要前往投奔楚假王景驹，李兄可要同去？”
　　“不去。”李味想自己一个现代人还是少与这纷扰世事有些纠缠的好，便挥挥手，“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不愿凑那些喧闹。”
　　她向张良作揖，行了个告别礼，“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好。”张良依旧眸淡如水，波澜不惊道，“那我把天书卸下，李兄独行难免不便，有马同行总要安全些。”
　　说着，张良便轻手解开马鞍上的摞扣，卸下书卷的刹那，李味看到他的胳膊颤了一下，面色也苍白了几分。
　　李味想起他旧伤未好忍不住阻止道，“我不用马，你旧伤未好，还是你用来负书用吧。”
　　张良摇摇头，拿出钱袋放到李味手心，“李兄出门在外，还是多带些盘缠好。”
　　李味呆愣地看一眼手中的钱袋，今时今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欢悦。
　　“李兄，就此别过。”张良作揖，说完便负伤提起地上的一摞天书竹简，踽踽独行于前，颀长风雅的身形在参天古木映衬下更显单薄。
　　刚走出没几步，张良发觉手中负重一轻，心领神会般，他低头看去，发现李味正亦提着竹简，眼神明亮灿若星斗。
　　她眯起眼睛，“马我不要，钱我就收下了，至于注意么，我变卦了。”
　　参差交叠的古木枝桠疏疏离离漏尽几缕明媚光线，落衬在李味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昏暗的古林野茎，却仿佛潋滟晴光般和煦。张良弯起狐狸眼浅浅一笑，推脱道，“既然李兄要同行，那就麻烦了。”说完，他手一松，十几卷书简的重量瞬间倾轧到李味一手之上。
　　“你—”李味对他吹眉瞪眼，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权当照顾病号把书简又哼哧哼哧放到马背上，心中叫苦不迭。
　　张良暗中活动下手臂，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说你要投靠景驹？”路上，李味坐在马背上悠游问道。
　　“怎么，李兄对景驹了解甚多？”张良不疾不徐地牵着缰绳，心情明朗道。
　　“一知半解而已。”李味确实对这昙花一现的楚假王所知甚少，倒也无意隐瞒，“良兄既然意欲投靠，自然知晓景驹能否担当大任。”
　　张良看她一眼，秋水眸中淡淡泛起波澜，“那依李兄所见，良该往何方？”
　　“当然是---”李味想起自己毕竟不能干预历史，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投靠谁，聪明若你，怎会不知呢？”说完，李味自动抬头看天卷云散，一副不关世事的样子。
　　张良凝神片刻，见她这般，倒也无心计较，索性一笑了之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