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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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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下邳时已是星幕暗垂,张良找了家客栈,二人打算吃饭后,各自栖身睡下,而后去从一事细细思量。
小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上来,馋得李味口水欲滴,刚放到眼前便猛啜饮了几口,而后捂着嘴烫得说不出话来。
张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道,“这单县羊汤虽好喝,可是火候极足滚烫无比,万万急不得。”
李味舌头麻得简直要落泪,含糊不清地反驳,“怎么不早说。”
等一会儿,嘴不疼了,李味看着汤中冒出的袅袅几缕热气,心有余悸地舀了一小勺点了一口,却是禁不住赫然赞道,“嗯嗯,真好喝。”边说边又用勺子舀个不止,心想这古代的汤品就是正宗,比起现代的添加剂之类的淳朴太多了。
正大口喝着,却见张良一直端坐,迟迟不下箸,李伟不禁疑惑道,“你怎么不喝啊?”
张良这时才慢悠悠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而后对李味道,“我试试有没有毒。”
“咳咳。”李味顿时一口热汤喷出,她看着张良的一脸坏笑,心中火气腾地旺盛起来,心想你试毒怎么不给我提个醒啊,就是坑我是吧,正要反驳,忽听得店内一阵喧哗,扭头一看,缘是一个醉汉喝的东倒西歪正寻意闹事呢。
那醉汉乘着酒劲无人能拦,眼下几个醉步忽然奔到李味桌上来,他捧起李味的羊汤,摇摇晃晃地细闻后正要下口痛饮,却被一只有些细嫩的手一把拦下。
“喂,这是我的!”李味双手叉腰,怒目圆瞪,一副夜叉相。
“这,这是我的。”醉鬼索性抱着汤碗不放,一脸无赖相。
李味受不了他满身的酒气,揪着鼻子恶狠狠道,“这是我花钱买的当然是我的!”说完,她有意地晃了晃自己的钱袋。
她说这话时张良自觉隐退一隅,在不远处小啜着羊汤,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发生的一切。
那醉鬼一见钱袋立马眼亮了几分,索性扔下羊汤,拽过李味的钱袋撒腿就跑,最终还含糊着不清着要去买酒。
李味又气又急,见他已是跑至门口,径自拿起桌上的酒囊直直扔去,正中那人腿腹,酒鬼啊呜一声惨叫后顿时趴在门槛倒地不起,似睡似昏。
“哼!敢抢老娘的东西,你知道我是谁麽!”李味一声冷哼,走到门前把那醉鬼紧攥的手掌掰开,而后一把扯过自己的钱袋。
她刚转身走开半步,便听得身后几声呐喊,“沛公,沛公。”惊诧地扭过头看时,只见几个将服打扮的男子正大惊失色地把身后那醉鬼扶起。
“沛公你怎么这喝醉成这般了啊。”一个白面书生相貌的男子搀起醉鬼,惋惜叹道。
李味看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幕,有些怀疑自己自己耳朵听错了,她试探地问那个白面男子一句,“你方才叫他什么?”
“此乃沛县县长沛公也。”白面男子见李味拿着钱袋正巧立在酒鬼身边,顿时有些生疑,“不知姑娘可知沛公为何突然倒地不起?”
“可,可能是喝多了吧。”李味结结巴巴道,她心中欲哭无泪地默默掐算着自己还能活几个年头,自己竟然一下子把汉高祖刘邦掷得一倒不起,这他后来能饶了自己麽。
李味呵一口冷气,忽觉肩头一颤,回首一看,张良正在身后负手立着。
“时辰已晚,李兄还是先行睡下好。”张良看着李味有些惊慌,和颜悦色道。
李味看了眼张良,依旧星眸中看不穿的浩瀚难测,又看了眼醉酒不醒蓬头垢面的刘邦,心想这难道是这二人的第一次见面麽?张良又能否从刘邦浪荡不羁的外表下觉察出他威加海内兮守四方的勃勃雄心呢?
不管怎样,今晚算是得罪大发了,李味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间,推开轩窗看着无尽无涯的沉沉夜色,她不知道自己欲往何方,仿佛一个没有丝线扯扣的风筝,飘飘茫茫,不知归期。
又或许,这只风筝飞累之际,便是归时。
晨起,李味推开门,正巧碰见张良关门欲出。
“一起吧。”张良问。
“嗯。”李味没精打采地回道。
吃早饭时,张良见她这般没有神色,忍不住问道,“李兄是昨夜没睡好?”
“有点吧。”李味想起昨晚之事,问,“你考虑好了要投奔景驹?”
“不。”张良看了一眼她有些惊诧的眸子,缓缓道,“李兄以为沛公如何?”
李味瞄了他一眼,顿时觉得这顿饭吃得无比煎熬,但还是顺着表象一脉道,“不怎么样,嗜酒如命。”
“李兄可还是为昨晚的闹事对沛公不满?”张良眉梢吊起,一派深邃地看着她。
“居之高而视之下,仪貌之庄而言之陋,这样的人不胜枚举,沛公嗜酒,可到底率真不羁。”李味咬一口粥,只觉又苦又涩,她抬眉看向张良,“我非皮相之士,只是对他到底多少有些怒气罢了。”
“那不知李兄愿不愿当披裘公了?”张良道。
李味摇摇头,“披裘公一路迢远而险,非能而贤者不可担,我只是一个想求得安逸积些钱财的市井小民,不曾想过卷入其中。”
张良松下心来,“那李兄以为良如何?”
李味吃了一口粥,淡淡回道,“不知。”
她即便知道前因后果,知道十年后乃至千年后的世事规律,也不能无故泄露天机。这个世界的时机与规律亘古不变,天际难测,世人为棋,从来就不是她一个凡人能随意改变的。
而后静默了许久,这样的早餐李味觉得有些乏味,她刚要开口离开,却被张良抢先一步,“我欲拜访沛公,李兄可否同行?”
李味摇摇头,如临深渊道,“不去。”本来自己便与他已生嫌隙,是万万不能再淌这浑水了。
“哎,那良只好自己负箧独行了。”张良一声喟叹,却是惹来李味一记白眼。
“那我也不去。”李味猫着眼幽幽盯着张良,心想你别以为我心慈手软就信你鬼话,“沛公又不会与你长篇大论,你何必带那么书卷呢,你胳膊受伤谁帮你搬啊?”
张良亦不言语,只是看着她,二人彼此静静默视着。
许久,李味终是绷不住,摆手离去道,“好了好了,我去总行了吧。你别带那么多书简哈,我都嫌沉。”
张良见她应允,当即弯起嘴角,拂面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