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破晓狼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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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喧闹了整日的王宫归于寂静。这场掀起无数波澜的大婚终于落幕，但我仍然无法放松分毫。眠棠阁内落针可闻，我避开重重禁卫，潜回其中。这才是第一步，一切都需万分谨慎，容不得一丝差池。
偏殿的雕花玄关下有个香橼木漆器，是我与云织约定的放置王后大宝之处。我隐去声息，小心翼翼摸过去，可漆器之内竟是空的！
难道是云织爽约？我心中警铃大作，甚至开始埋怨自己怎会把赌注压在她身上。慌乱之间，偏殿暗处忽然有什么机关的响动，伴随着的还有一道沙哑声音：“你找的，可是此物？”
是谁？
月影朦胧，敌友难辨。但门窗完好，周遭也无打斗痕迹，主殿的卫兵们也一个不少，井然有序，不像有人是从正门闯入的样子。
“难道是神族？”王后大宝恐怕已经落入此人之手，我握住腰间佩剑，仍不敢起身妄动，一旦打斗引来侍卫，整个计划全盘皆输。我心中焦急万分，只得等对方先动，弄清意图。
忽然，对方点燃了火折子，室内光线明明灭灭，我终于看清了那人。
她面容苍老，白发丛生，乍一看只是一位寻常老妪。她将火折子朝身后照去，偏殿那头的一道暗门赫然眼前，眠棠阁居然有密道。更令我吃惊的还不止这些，这位老妪的胁下竟生有双翼！
“您是……羽族？”
传说天地初开之时，九界混沌，萌生各族。不同于现在的神族独大，当年气势最盛的是龙族和羽族。龙、羽二族皆为灵兽，生于天空之境。为抢夺天帝之位，世代厮杀，成为宿敌。后来龙族出了霹雳巨龙一代，实力大增，羽族被赶尽杀绝。
我从未想过九界之内竟还有羽族的存在。眼前这位白发老妪，着实令我大为吃惊。
“人族公主，”她沙哑声音又起，仿佛历尽了千百岁的沧桑：“我等你很久了。”
她这话意味不明，我尚且无法分辨。但这偏殿实在不是说话之处，要想拿回王后大宝并毫不惊动侍卫，我只能随她进入密室。
与温暖奢华的殿内完全不同，这密室连同深深的密道，都有一种凛冽的寒意。仿佛连着一条地下冰脉，神族的王宫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请将王后大宝归还于我。”箭已在弦上，我耽搁不得，只能开门见山。
那羽族老妪好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喃喃着：“五十七年了，羽族终于有救了。”
原来这深不可测的地下，真的有一条寒冰神脉。当年羽族各部在与霹雳巨龙的一战中，被各个击破，但尚未灭绝，而是被尽数赶到了暗无天日的地下，被厚重的寒冰封冻了起来。无为山当年的霹雳巨龙作祟，正是龙族为掩盖这桩罪行所使出的障眼法。
当年的她所幸修得烈焰功法，数年艰苦破冰这才逃出封冻。可逃出封冻之后，看到的一切才是绝望的开始。
“神族定都无为山，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羽族老妪缓缓道来。
那场无为山决战，使人狼两族大伤元气，霹雳巨龙也因我们的浴血抗击折损了功力，退居南海。龙族与我们已结下血海深仇，但为何之前我所看到的预言景象中，玄钟将来竟能与霹雳巨龙勾结，转头合力打压人狼两族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利益。
“神族在封冻我们的这块冰原上建了王宫，并布下严密结界。”老妪的眼神中有滴得出血的恨意：“他明知这地下还有数条生灵，却与巨龙沆瀣一气，意图将我们永世封冻。”
龙族终究老了，只要能将宿敌羽族打压，借谁的手都不再重要。而玄钟，为了保存实力迅速崛起，也选择了不择手段。
这密道是羽族老妪所挖，自从我住进眠棠阁，便被她视为了解救羽族的希望。可是，她为何要拿走王后大宝？
“你想进入天机处，光有王后大宝还不行。”她从双翼取下两支不同寻常的紫金羽毛，放在我手上：“从无为山的绝音峰到天机处，还要经过一条遍布旋涡的金色天河。这是我们羽族的羽灵，可御风扶摇九万里，能助你一臂之力。”
前路漫漫，带着王后大宝和羽族的羽灵，我登上了无为山。
沿途的隘口皆有神兽把守，但它们只认通行证，亮出王后大宝我得以顺利通行。无为山是神族圣山，藏有法器，因此遍布结界，俨然是一个四季俱全、五行轮转的小世界。到达天机处时，我身上佩戴的法器已经尽数用完，能否打破天机仪，只靠这条命了。
天机处巍峨无比，星辰璀璨。被神秘的银辉笼罩，是我见过的最奇幻之地。
“这里，便是掌管众生命运的地方了吗？”我暗自思忖，不料这心声却被人发觉了。
“何人擅闯天机处？”不怒自威的声音，来自天机仪的守护神——司命星君。
“请司命星君宽恕，在下人族楚瞳，”我走近他，抬起头对上他威严肃杀的眼神：“为九界苍生命运而来。”
他看着我冰蓝色的双眸，眼神中划过一丝讶异：“你可是人族的预言家？”
“正是。”他识得我，这件事就不难办了。
“这天机仪的走向，您最清楚。”我向司命星君恭谨叩拜：“楚瞳既已看到了人族命运，就不能坐以待毙。”
司命星君的眼神依然凛冽：“天命的预言家，难道如此狭隘？只为了自己宗族的命运，就要破坏九界运行吗？”
我望着神座上的他，明明已经被玄钟控制，却还是固执地尽着一位守护神的职责，保持着最后的威仪。根深蒂固的命运执念，已经成为障目的树叶，令他看不见生命的真谛。
“人族命运系于我身，我没有罔顾之理。”我话锋一转，抛出一句令他暴怒至极的话：“但我这点自私，跟您比起来，不及一二。”
我自然知道他的无奈和使命，天帝之位一直悬而未决，只有这么一座象征无上权力的天机仪，以掌控众生命运之名运转不息。他只是一位守护神，从未想过有一天天机仪也会被篡改，被利用。命运的改变无法逆转，他被神族的敛魂绳困缚于此，虽表面无异，实际早成了傀儡。
不等他发怒喝止，我将狼族、巫族和羽族面临的绝境和盘托出，并且，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粉饰太平：“如果不改变命运，你将永远是个傀儡！神族是这天下的罪人，而你助纣为虐，终受天灭之刑！”
天机仪放置在永生水上，无依无托，却稳如磐石。水上的红莲，艳冶而妖娆，仙气缭绕。赤金齿轮转动不息又浑然一体，经过篡改后，仍运行如常。多么讽刺啊，它偏离分毫，九界便会大乱，而它依然可以不知疲惫不辨是非地转动下去。
“必须打破它！”我知道司命星君已经被说动，守护这样的天机仪毫无意义：“天机仪根本不应该存在，你的命运，我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掌握！”
司命星君的目光终于灼热起来，望着这座注定了他一生使命的天机仪，带着无尽的苍凉和悲壮，缓缓吐出了一个字：“砸。”
我周身已无任何可用的法器，司命星君把神杖交给我，又运出真元灌注我身：“天机仪神力难测，你必须等到它向四面扭转露出内核之时，才有打破的机会。”
此时，点点星辉已经熹微，天色欲晓。易容后的云织不会甘愿继续顶着我的脸安睡在玄钟身边，天一亮就来不及了。
我抛出羽族的羽灵，凌空一跃，挥起司命星君的万钧神杖，使出毕生力气朝天机仪重重砸去……
“放箭！”
随着天机仪四散崩裂，无数赤金箭朝我射来。玄钟，还是来了。
一阵阵轰隆巨响，天机处巨石滚落，倾颓之势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司命星君随着天机仪的打破重得自由，他为我阻挡着重重利箭，并用最后的力量摧毁了天机处。
“楚瞳！”
我坠落的那一刻，看见玄钟的眼睛，竟有泪光闪烁。
这个说过爱我的男人，我们终究是毕生的死敌了。
千年温暖如春的圣都，竟落了雪。
我被押上宫墙，没有推搡，婢女随驾仍伴左右，尽力保持着我——一位神族王后最后的威仪。我望向西北，可惜远处是连绵的群山，沾染着煞白的雪。遥遥望去，像极了送葬队伍。
玄钟他，终究还是让我披上了金玉凤袍。
“你，还是我的王后。”他执念深重，或许这场大婚对他来说真的有什么意义吧。可是我们身为宗族领袖，除了情爱和占有，还应该有大义和宽容。
墨风来了，带领着重新统一的人、狼两族，兵临城下。
攻城浑木架起，弓弩箭头绑了干草和火油，我望向他，目光触及他紧蹙的眉头，坚毅又黯然。他点燃第一支箭，干草吐出火舌，刺啦作响，却有种令我熟悉的心安。
神族内部已然分裂，又失去了天机相助。此时挟持着我，只是垂死挣扎。朔风又起，墨风迟迟不肯下令攻城，目光中隐忍着无数思念和悲痛。我多想，不顾一切冲过去拥抱他。我多想，与他并肩作战。
可惜，我不行了。
身上的箭伤不深，但从天机仪上坠落在地的那刻，我就知道，我不行了。
墨风，人、狼两族从此就交给你了，永远不要走玄钟的路。
最后一滴血流尽前，我用尽全身力气，如儿时那般，冲他挤出一个微笑。而后，挣脱了左右扶持的婢女，纵身跃下。
“不要忘记我，墨风。”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破晓狼人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