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获何许人也》观客

20、少年往事（四)

　　周一，是期中考试放榜的日子。
　　早上来学校的路上何宓就觉得许晔怪怪的，不说话也就算了，还在抑制不住地往外释放冷意。或许今天的惊喜能让他笑一笑？
　　……至少也能够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很努力地向他靠近吧，何宓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多磨，期中考试的成绩一直磨磨蹭蹭，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一天何宓过得都是七上八下的。直到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才拿着一沓班级排名和年纪排名进了教室。
　　班主任大致讲解了一下这次考试的难度，班级的整体水平如何，平均水平如何，由于学校老师要开期中分析会，他发下排名后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何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大眼睛从上往下自己的排名。
　　“……何宓:语文:121，数学125，英语107，理综:260，总分:613，班级排名:7，年级排名79。”
　　年级排名79！！
　　啊啊啊！
　　如果不是顾及她还在班上，还在上自习课，她一定会兴奋地嗷嗷大叫的。她抬起头，发现明扬朝她笑了，纪悦对她挤眉弄眼，嘴巴也不闲着，一边吃猪肉铺，还丢给何宓一包。
　　何宓费力地镖辨认着纪悦的口型，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晚上请你吃鸡腿！”
　　何宓的理科并不突出，当初眼一闭牙一咬，皱着眉选择了了理科，不仅仅因为父母说理科的就业范围广，工作好找，更重要的是许晔选了理科。
　　在理科班过得确实比较辛苦，不过好在有许晔帮他，现在更有纪悦明扬帮她。她想用成绩告诉她三个朋友，告诉许晔，在理科方面，她其实还是有救的。
　　她朝着纪悦明扬的方向比了个“V”字，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的许晔，却发现许晔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那张年级排名早就被他当做了草稿纸，已然是一片数字计算题。
　　何宓微微有些失落这个惊喜本来就是给许晔看的，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
　　下课铃一响，众人三五成群的去食堂吃晚饭，纪悦拉着何宓，请食堂师傅给她打了一个大大的鸡腿。
　　“别客气，我请你吃，庆祝我家何宓迈入年级前一百！”纪悦揽着何宓的肩膀，无比骄傲，然后对食堂师傅说:“师傅，麻烦给我也来个鸡腿。”
　　“人家何宓吃鸡腿我可以理解，你自己还加个鸡腿，这是几个意思？”排在后面的明扬抱着胸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悦。
　　“那当然，你们外出训练的四个星期可是我在陪着何宓经历风风雨雨诶，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给自己加个菜怎么了？"纪悦理直气壮，毫不犹豫地白了明扬一眼。
　　对此，明扬只能无奈地笑笑。
　　许晔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四人一桌，整个过程中都是纪悦一个人在叽叽喳喳，何宓也会接上她的话，明扬偶尔姐上一两句，但是杀伤力巨大，纪悦气得是吹胡子瞪眼，直到纪悦威胁要把明扬儿时尿床的照片带过来供众人“观摩学习"，明扬这才“甘拜下风"。
　　何宓看了眼许晔，他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吃着，自成一个小世界。就像是得道高僧在最后一科参透禅机，即将羽化登仙一样。
　　纪悦察觉到不对劲，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朝纪悦使眼色：
　　“你惹许晔了？"
　　“没有啊？我今天才见到他好吗，"纪悦翻了个白眼。
　　何宓又给明扬使眼色：
　　“许晔怎么了？"
　　“不知道，昨天回去的路上还好好的。"明扬皱皱眉，如此回复她。
　　那就是……昨天回到家以后，也就是见过她和何晏庭之后才……
　　何晏庭和许晔闹别扭了？何宓眉毛一抖，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表情脸色变得高深莫测。
　　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晚自习课上，何宓正专心写着练习题，一阵腹痛来袭，何宓预感大事不妙，跟同桌匆匆接了个卫生巾就冲进了厕所，在里头蹲了好一会儿，直到双腿发麻她才慢吞吞地从厕所里走出来。好巧不巧的，许晔就在外头等她。
　　“没事吧？"许晔送上她的水杯，何宓正奇怪着他带着她的水杯来厕所做什么，接来才发现水是热的。
　　何宓的脸上蒸腾起朵朵红云，她憋了好久，憋出"谢谢”两个字。
　　许晔倒是一句话没说，迈开长腿，走在她前面。
　　“喂，你是不是和何晏庭吵架了？”何宓试探性问道。
　　“……没有。”他算个屁啊还跟他吵架。
　　“那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话也不说，我好不容易考这么好，你都不表扬我……”越往后声音越小，也不知道是自己没底气还是肚子疼。
　　“……考的不错。”几分钟之后，许晔僵硬地说出这句话。
　　何宓才不管他的语气有多不自然，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只是面对着张牙舞爪的姨妈疼，眉毛又耷拉了下来。
　　剩下的晚自习何宓都没有心思在习题上，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的姨妈格外的疼，就像是有一把刀在肚子里搅来搅去，何宓冷汗直冒。纪悦啥都帮不了，只能帮她一次又一次的关上换上热水，直到晚自习放学的时候，何宓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才走。
　　“许晔，何宓交给你了，千万给我完完整整地送到家啊！”纪悦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被明扬拽上了车。
　　许晔扶着何宓，朝他们点点头。
　　何宓觉得今晚的风格外的冷，今夜的路格外的漫长，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铁扇公主，因为不肯借扇子，孙悟空便在她的腹中翻江倒海，大闹天宫。
　　“何宓。”
　　“嗯？”
　　“你……有没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没有啊……”话音刚落，她就想起来做的在走之前跟她说的，要远离何晏庭。
　　那她还因为何晏庭给她讲题，跟他去过游乐场玩过山车这件事如果被许晔知道的话……何宓想都不敢想。其实说去陪他去游乐场玩过山车不过是她在下面等，何晏庭一个人上去而已，在这期间她还去买了根棉花糖，正好有一群小屁孩望着小卖铺里的烤肠流口水，那个场景几乎让她笑弯了腰。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干，以她的胆子，顶多坐坐旋转木马，像过山车海盗船她想都不敢想。
　　许晔听到这个回答，抿了抿唇。想起来在篮球场的时候，何晏庭给他看的何宓的照片，距离不是很近，但依旧能看出女孩儿笑的很开心，手上还举着棉花糖，穿着牛仔背带裤，和身后的欢乐背景完全融为一体。
　　何晏庭跟他说:“许晔，你看到了吧，何宓跟谁出去都是一样的，她不是只会围着你一个人转的人，你又何必将感情放在她身上，你看，我说陪她去买练习题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许晔，你的能量不能仅仅局限于这个小地方，外面有更大的世界等着你，何宓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你又何必只将目光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所以你接近何宓的目的就是想要证明我和她不合适？”许晔双眸盯着何晏庭，面无表情的问道。
　　何晏庭一愣，继而咬牙道:“是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清楚的记得，他给了何晏庭一拳。
　　“我警告过你的，离何宓远一点！”当时的他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也没有管身后那个人面上的表情，他管不了，因为他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
　　他承认，他早就喜欢上何宓了，甚至已经将“何宓”与他的“妻子”的这个位子隐隐地划上了等号，但是这个名词的概念和责任过于庞大与朦胧，他也只是敢想一想而已。但是何晏庭跟他说的这些，竟然让他尝到了一丝名为“背叛”的滋味。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相信何宓，而感情却能让他失去理智。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看看何宓能不能主动告诉他发生的这些事，他以为何宓一定会叽叽喳喳地带着埋怨的样子向他抱怨，只是没想到，是轻飘飘的一句:“没有啊”
　　“还有……”
　　“我不是让你远离何晏庭的吗？”他深呼吸道。
　　“我已经保持距离了不会的题都是请教老师的，老师不在我才会去问他……平时也没有跟他一起吃饭，都是和纪悦一起的……”何宓内心有些慌乱，她听出了许晔的怒气，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那跟他一起去游乐场怎么说？”冷不丁的，许晔打断了她的话。
　　他怎么知道的？！这是何宓的第一个反应。
　　“……去买练习题也要他陪着吗？“又一个问题抛过来。何宓意识到什么。
　　“许晔不是的，是不是何晏庭跟你说的这些？你别信他的话……”她语无伦次，她不知道何晏庭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她该怎么解释？许晔说的没有一句在冤枉她，她确实没有想要和何晏庭做出“断绝关系”的那种远离，确实去过游乐场，更不用说习题集，因为是何晏庭推荐的，又正好放学就一起去了。
　　但是，何晏庭究竟说了什么让她觉得明明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变成了这么盘根错节的一大串？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有，许晔，你看到我的期中成绩了吗，我这四个星期一直在很用心的学习，我没有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我进步很快的，我也是在努力朝你们靠近……”她这四个星期的努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的态度吗？
　　没想到，许晔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她的心脏。
　　“何宓，你想证明什么？就凭这个成绩，你配得上我吗？”
　　少年向来顺风顺水，意气风发，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何晏庭的圈套，为的就是把他和何宓分开，他不想就这么跳进去。但是扪心自问，只要涉及到何宓，他的情感就不受控制，理智压不住自己内心的焦躁和气愤，他不能也不愿意去伤害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可如今，情绪却压缩成世界上最最锋利的刀片，毫不犹豫地向女孩刺去。
　　“……所以……所以……”何宓如遭晴天霹雳，双唇颤抖着，却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万万没想到，在许晔心里，自己竟然是“配不上”他的存在。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自己呢？
　　既然如此，那个额头的亲吻算什么？不小心碰到的？
　　何宓咬着牙，微笑道：“是啊，我配不上你。”
　　这句话让她亲口说出，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
　　腹部的疼痛渐渐隐去，可另有一种疼痛从心底隐隐蔓延开来。
　　迄今为止，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试探，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结果，在这一刻，被全盘否定，溃不成军。

　　“在你过往的生活中，你伤害过谁，也早已忘记了，可是被你伤害的那个人却永久不会忘记你。——戴尔·卡耐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