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悲风》木似水

2、二

　　咸阳内宫密室。
　　秦王政：（负手背对樊于期良久不语）
　　樊于期：（神情恐慌，面对秦王政的背影低头而立）
　　秦王政：于期，刚才的事你都听到了，看到了？
　　樊于期：（恐惧地望着秦王政）陛下，臣绝不敢泄露片言只字。臣对您一向忠心耿耿，这您是知道的。
　　秦王政：（不语）
　　樊于期：（跪下，神情激动）陛下，于期若泄露有关此事半点，便如此指！（用右手掰断了左手食指，痛苦地轻轻“哼”了一声）
　　嬴政：（转身，目光炯炯地逼视着樊于期）于期，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忠诚，我只是担心人有时是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樊于期：（流泪）陛下，难道要我割掉自己的舌头您才会相信吗？（双手托在头顶）请借王剑一用！
　　嬴政：（轻叹一口气）算了，你下去吧。
　　樊于期：陛下……
　　嬴政：（转身不再看樊于期，双眉紧锁，向樊于期挥了挥手）
　　樊于期：（向秦王政行礼后退出密室）
　　秦王政：（负手在密室中来回踱步，神情时而愤怒，时而迷惑，时而恐惧，时而凶狠）

　　燕国都城蓟。
　　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一间极为普通的民房，院内有肉架、割刀、肉板、生肉和一些狗骨头，肉架旁还赫然摆放着两坛酒。荆轲跳进院内抱起酒坛便狂饮，一会儿便喝光了两坛酒，倒地大睡起来。傍晚时狗屠余盖卖肉回来，见状大怒。
　　余盖：好个大胆的贼厮，偷酒都偷到你爷爷家来了！（撂下肉担抓起荆轲便打）
　　荆轲被打醒，见有人在打自己挥拳便还击。余盖力大无穷，举起荆轲便重重摔在地上。荆轲被摔得完全清醒过来，同时也激起怒气，扑上去与余盖缠斗在一起。荆轲一不小心又被余盖举起后重重摔在地上。荆轲着地滚到余盖脚下伸腿用力踢他脚后跟，余盖一只脚腾空登时站立不稳。荆轲趁机又踢余盖的另一只脚，余盖庞大的身躯像座小塔似的轰然倒下。荆轲骑到余盖身上，双腿压住余盖的胳膊，双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荆轲：（一边用力掐余盖的脖子）大狗熊！你还打不打我了？！说，还打不打我了？！
　　余盖大吼一声用力翻身，反将荆轲压在身下，但荆轲的双手还死死掐着余盖的脖子，余盖也用大手掐住了荆轲的脖子，两人渐渐都面红耳赤，呼吸困难。
　　荆轲：好狗熊……咳咳……还挺厉害……看谁先掐死谁！
　　余盖：臭毛贼！敢偷你爷爷的酒喝……爷爷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荆轲：（惊讶）什么？！这……这是你家？！
　　余盖：你以为……这是谁家？
　　荆轲：放手！
　　余盖：你先放我才放！
　　荆轲松开手，余盖也松开手，两人都倒在地上仰面向天呼呼直喘。过了一会儿两人一扭头对视了一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余盖：嗳，小子，你怎么沦落到到别人家里偷酒喝啊？
　　荆轲：我的钱都花光了，只好靠皮肉换点酒喝。
　　余盖：（哈哈大笑）好个要酒不要命的酒鬼！这样吧，你跟着我，帮我卖肉，包你一天三顿顿顿有酒。
　　荆轲：（微笑）好，一言为定！

　　太子府内。
　　仆人：殿下，秦国樊于期将军求见。
　　太子丹：（微微一笑，神情作胸有成竹状）请他进来！
　　樊于期：（一进门便向太子丹跪下哭诉）殿下，樊于期走投无路，前来投奔您！
　　太子丹：（赶忙扶起樊于期）将军快请起，您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您来找我便是将姬丹看作重义之人。您尽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放心住下，秦王绝不能伤害到您！
　　樊于期：多谢殿下！我早就听说您豪侠仁德，待人如己，这才敢来投奔于您。我父母妻儿已被陛下处死，如今已是孤家寡人，殿下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樊于期愿粉身碎骨以报太子之恩！
　　太子丹：将军千万别这样说。姬丹一直仰慕将军大名，今日能够亲自侍奉实是荣幸之至。只是在下不明白，秦王一向对将军宠信有加，即使有些过错也应过不盖功，何以竟会如此迫害将军？
　　樊于期：殿下既对于期示以肝胆，于期便也不必隐瞒殿下。只因我偶然听到有关陛下身世的一个大秘密，因此陛下定要杀我灭口。
　　太子丹：秦王的身世？这能算是什么秘密，天下谁不知道秦王乃庄襄王嫡生长子？
　　樊于期：这……殿下，请恕我不能说出这个秘密。我曾在陛下面前断指为誓，绝不泄露此秘。虽然我已与他恩断义绝，但大丈夫一言九鼎，于期实不愿自毁誓言。
　　太子丹：哦，这是当然，将军崇尚言诺，忠厚良诚，姬丹甚是佩服。您一路奔波劳顿，便请先到上房中歇息，稍后我会再找您详谈。
　　樊于期：（下跪施礼）多谢殿下！
　　樊于期跟着仆人走后，太子丹在屋中来回踱了几圈。
　　太子丹：来人，请鞠太傅过来。
　　鞠武：（进入，施礼）殿下。
　　太子丹：刚才樊于期来投奔我，我已经安排他住下。
　　鞠武：（惊恐）殿下，秦王正四处悬赏捉拿他，若是他知道您收留了樊于期……
　　太子丹：樊将军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我，我怎可弃他于不顾？更何况他还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把报仇利器。
　　鞠武：哦？殿下何以会这样认为？
　　太子丹：你知道嬴政为什么一定要杀樊于期吗？
　　鞠武：据说好象是他偷走了秦国的什么大机密，因此秦王定要将他捉拿回去。莫非樊于期已将这个机密告诉殿下？
　　太子丹：（得意地一笑）他偷走的岂止是秦国的大机密，简直便是秦国的命脉，更是嬴政的致命弱点。
　　鞠武：（惊喜莫名）哦？
　　太子丹：（双目放光地望着鞠武）他为我们带来的是嬴政的真正身世！
　　鞠武：（大为惊讶）嬴政的真正身世？！难道他不是庄襄王所生？
　　太子丹：目前还不能肯定，樊于期坚持不肯说出事情真相。但我猜八九不离十，否则嬴政不会如此恐惧。既然樊于期已在我们掌握之中，总会有办法要他说出真相的。一旦这个秘密被我们加以利用，嬴政的王位便再也坐不稳了，整个秦国都会知道原来自己的国君是个冒牌货，甚至是个私生子，是个杂种！到时秦国内宫定会大乱，王孙贵族们一定不服一个杂种踩在自己头上，一定会将他赶下王位，送入牢房，说不定就此杀了他也未可知。不，最好别杀他，让他在那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像个可怜鬼一样终老一生。我还要去看他，带着几个馒头去看他，他一定会万分感激地伏在地上舔我的脚，并就以前的所作所为乞求我的宽恕。哦不，我不会原谅他的，我会把馒头狠狠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碾，看着他痛苦和忏悔……
　　鞠武：（略显恐惧和担忧地望着太子丹）殿下，殿下！
　　太子丹：（看了一眼鞠武的表情，立刻恢复了常态）呆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见樊于期，要让他觉得我们待他像家人一样。从现在起我们的注意力要全部放在他身上。
　　鞠武：是，殿下。

　　蓟城中。
　　荆轲与余盖卖肉回来，经过一家乐馆门外时听到里面传出美妙的击筑声，门外有很多人在驻足聆听，将街道堵住。
　　荆轲：（对余盖）这击筑的人是谁？
　　余盖：是高先生，他击筑的技艺很有名。
　　荆轲听了一会儿，不禁有感而发，和声唱道：“国危难兮，民堪忧；男儿欲搏兮，手无戟。”刚唱完，乐声便嘎然而止。众人纷纷向他怒目而视，各自散去。
　　余盖：（哈哈一笑）兄弟，咱们走吧，高先生被你一打扰不高兴了。
　　荆轲微微一笑，转身欲行，这时乐馆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管家：（对着人群）刚才是谁在唱歌？
　　荆轲：（停步回头）是我。
　　管家：（躬身施礼）我家主人请先生进馆一叙。
　　荆轲：你家主人有何事？
　　管家：主人听到先生歌声，颇觉意气相投，因此想见见先生。
　　余盖：（笑）兄弟，高先生可是从不轻易见人的，既然他如此高看你，你便去吧，我回家等你。
　　荆轲：好。（与管家进入乐馆）

　　乐馆内。
　　荆轲与高渐离相对而坐。
　　高渐离：（微笑）刚才的歌声是先生所发？
　　荆轲：是。打扰了高先生雅兴，还望见谅。
　　高渐离：哪里，我正要请教，先生的歌曲所指何意？
　　荆轲：是先生曲中之意。
　　高渐离：（大喜，起身施礼）高渐离今日终于遇到知音，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荆轲：（忙站起回礼）在下魏国荆轲，只是粗识音律，侥幸猜中琴中之意，岂敢与先生以知音相论。
　　高渐离：荆先生何必过谦，何况曲义所着附的并非音律，而是人心。先生能听懂我曲中之意，足见心意与我相通，与高某以“知音”相论有何不可？请坐！
　　荆轲：（微笑）既然先生如此看得起，在下便恬然以知音自居了。
　　两人一齐大笑，一同重又坐下。
　　高渐离：不瞒荆先生说，高某一直深以国难民愁为己痛，只是自身才能低下，除了击筑奏曲别无长处，不能为国家贡献己力。眼看西方强秦不断吞噬诸侯，即将逼至燕国城下，而渐离身为七尺男儿却没有办法为国为民解此危难，以致每夜扪心自问，羞愧自责而不能入睡。
　　荆轲：（苦笑一下）在下何尝不曾想过造福天下，可是诸侯却没有一个愿听我所言。荆轲空有一腔热血，满怀抱负，却难得施展。
　　高渐离：荆先生，不如今日您便在此留宿，你我二人把酒论盏、通宵畅谈如何？
　　荆轲：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