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毁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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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血涛门。
那厢梵天宗邀集世家门派召开了结盟大会，这厢冷策聚齐了手下心腹在殿内大肆庆贺。
仿佛已然亲眼见证了情煞宫的覆灭。
胭脂酒香充斥着殿内，嬉闹调笑声不绝于耳，一连数坛美酒下肚，冷策向来苍白的面色也有了几分鲜活之气。
“今日之后，情煞宫便不再是魔界第一，而我血涛门，将不耗一兵一卒成为魔界之首，甚至……坐拥三界！”
殿中魔修齐齐举杯：“恭喜门主！贺喜门主！”
冷策高举手中新开的佳酿，高声道：“诸位，干！”
“干！”
一曲歌舞终了，空余觥筹交错之音。须臾，一声清越弦响回荡在殿内，是乐师们再度拨动了手中的乐器。
琴瑟共鸣，歌舞依旧，酒香四散。
突然，愈渐激昂的乐声之中掺进了殿外不知何人的惨叫，舞女们翻飞的衣袂将殿外的漫天血雾卷入了殿中。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是谁？！”
“慌什么！”
冷策将空坛狠狠砸在桌上，镇住了喧闹的众人。
他起身看向殿外那个带来漫天血雾的朦胧身影，看着那道轮廓慢慢变得清晰，目光阴鸷非常。
“居然……是你。”
“对，是我。”墨少幽踏着一殿魔修的尸体，悠然行至冷策身前，脚旁还滚着殿中魔修被拧下来的脑袋，他却笑得似在问候旧年好友，“许久不见，冷门主这是在庆贺什么？不如也算上本座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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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紫裙女子挑起自己鬓边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莫不是尸身难看了些，真君就辨认不出了？”
那两具尸身的模样岂是一个“难看”能够形容。
丹田灵台尽毁，肉身亦是四肢不全，难以想象二人生前遭受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暴行。
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许久，阳泽真君低叹一声，点头道：“此二人……确是我梵天宗的弟子，外出历练后便失了消息，不知宁道友是在何处寻得他二人的？”
紫裙女子竖食指于唇前，道：“真君莫急，不如再好生瞧瞧这两位弟子？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阳泽真君正欲上前细查，一柄拂尘从旁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宗主，”碧霄真君冷视着紫裙女子，语气不善，“小心有诈。”
阳泽真君拨开挡在身前的拂尘，道了声“无妨”后，走近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身，掌心凝起一层灵光，覆于尸身之上。
不多时，阳泽真君就收回了手，面色凝重得不同寻常：“这是……”
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的众人见阳泽真君如此神色，纷纷出声询问结果。
“丹田枯竭而亡，且经脉之中残存着些许魔气，此等行事作风，该是同一批魔修所为。”阳泽真君命宗内弟子将那两具尸身带下去好生安葬，而后问道，“宁道友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抛出这样两具尸首，莫非是已知晓了幕后之人的身份？”
私语声渐起，猜测紫裙女子此举目的者有，认定幕后之人是魔宫宫主者有，不明情况胡乱煽风点火者亦有。
更有甚者竟将矛头直指神梦教，言说方才那一幕是紫裙女子故意为之，为的是转移众人视线，把罪名强加到他人头上，好掩埋真相。
紫裙女子不禁抚掌大笑起来，柳眸如水潋滟，将大言不惭者的样貌依次纳入眼底，这才对上阳泽真君打量的眼神。
“幕后之人的身份，我就算说了，诸位也不见得会信，又何必要让我白费这一番唇舌？”她似溪旁戏水的少女那般，两手撑在椅面上，系在脚踝处的银链被晃得泠泠作响，“不过，那两具尸身既已证实了是梵天宗的弟子，他们的殒命之处还是要让阳泽真君知道一下才好。”
虽说死的只是两名修为不高的外门弟子，但怎么说也是梵天宗的人。见对方不愿轻易松口，阳泽真君只好放低态度，朝紫裙女子稍一拱手，道：“……还请道友如实相告。”
“宗主！”一旁的碧霄真君攥紧手中拂尘，死死瞪着紫裙女子，像是难压胸中怒气，几欲出手与其相斗。
细碎铃响忽止，紫裙女子抬手揭下面上薄纱，艳唇轻启，缓缓道出了四个字——
“海暮云天。”
那张映入众人视野之中的动人面孔，赫然是情煞宫右尊使——穆万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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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殿外惨叫声不断，断魂殿内却是落针可闻。
一瞬而已，与自己举杯同饮的下属便成了满地残骸，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冷策紧咬的牙关微微颤动，是怒也是惧。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当墨少幽不再收敛自己身上的魔息之时，那股来自合体期魔修的威压足以令冷策无法站立。
可冷策一动也没动，尽管那双因酒气而泛上了浅浅桃色的唇瓣已被咬得几乎溢血，他也还是强撑着扯出一抹冷笑，从桌上抄起喝到一半的酒坛，晃了晃。
“墨宫主不请自来，还杀了我这么多手下，若不给我个交代……这口酒，墨宫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喝到了。”
沾染着鲜血的指尖划蹭过冷策清瘦见骨的下巴，墨少幽饶有兴味地弯着唇角，道：“你想要个交代？”指尖由侧颈一路划至前胸，最终停在冷策的心口，“那不如先问问你自己，这些年来都做了哪些‘好事’吧？”
“只杀这一殿的人，本座还嫌少了。”
“墨宫主未免管得太宽了点……！”冷策一把挥打开抵在自己心口的那只手，想要退离些许却足下失力绊上空坛，整个人跌坐在墨少幽投下的阴影里，仰着脸，色厉内荏地道，“魔界可不是墨宫主你一个人的天下，我做了些什么……又与你何干！再说了，墨宫主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有闲暇来管我血涛门的事？”
墨少幽扫落一桌的酒菜，以桌为椅在冷策面前坐下，双腿交叠，只手托颌，笑得从容：“自身难保？你若指的是结盟大会一事，那便不劳费心了。冷门主少不经事，空有野心，行事却不够周全，还一厢情愿地以为万事皆在掌控之中，实在是可惜，又可笑。——没关系，本座今日心情甚佳，就来教教你什么叫做‘世事无常’吧。”
他抬指虚空一划，凝出一片幻景虚像，那片虚像之中映着的正是此时此刻，结盟大会上发生的种种。
在看到紫裙女子抛出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揭开面上薄纱露出属于情煞宫右尊使的那张清隽容颜、口中道出“海暮云天”四个字时，一滴冷汗沿着冷策后颈滑入了衣领，激得他打了个小小的冷战。
早在墨少幽踏入断魂殿的那一刻，局势便已定下。
多年的谋划毁于一旦，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冷策近乎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于对方而言，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蝼蚁。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只消对方动了意，凭二人的境界之差，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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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万寒常年混迹于道修之中，模样变化多端，时男时女时老时少，鲜少用本来面目出现，是以识得他真实容貌的人，修真界中屈指可数。
因此，穆万寒揭开面纱露出容颜，也不过是要用这副容貌来引人注目罢了。
以惑魂铃为媒介施放出的魅术将这份容貌的惊艳之感提升到了极致，连原本对那张容颜无动于衷的肖玉茗也失神了片刻，好不容易醒过神来，他立马抓住梅景澄的衣袖，感叹道：“阿澄，右尊使这张脸……还真是男女皆宜啊。”
“确实，”梅景澄面色分毫未改，语气亦如平常，“比起男子之身，还是女子柔软的身躯看着更令人心动。”
“阿澄？”肖玉茗竟有些分不清梅景澄这是在打趣自己，还是在呷醋。
他不假思索地投进梅景澄怀里，轻蹭着梅景澄胸前的衣襟，细声道：“男子也好，女子也罢，能令我心动的人，天上地下都只有阿澄一个。”
“哦，”梅景澄不带任何感情地应着，手却环上了肖玉茗的后腰，“可刚才看呆了的人好像不是我。”
“……”
肖玉茗更加使劲地拿脑袋蹭着梅景澄的衣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抬头亲了梅景澄下巴一口：“满意了吗？不满意的话，我再亲一下？”
梅景澄无奈地捏了捏肖玉茗的脸：“……阿茗，你学坏了。”
被魅术摄住了心魂的人自然不止肖玉茗一个。
在场所有修为不高、心性不坚的修士皆已陷入穆万寒布下的幻境之中，对身周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浑然不知“海暮云天”这四个字落入其他人耳中之后激起了怎样的风浪。
这四个字刚一出口，尖锐的杀气便与碧霄真君手中的拂尘一同逼到了穆万寒近前。
“胡言乱语！”眼见着穆万寒于瞬息之间化去杀气，并一指弹开自己的本命法宝，碧霄真君更是怒不可遏，“海暮云天乃是我梵天宗的禁地，有历代宗主设下的层层结界在，岂是你等外人能够随意踏足的地方？！方才那两具尸体，说不得就是毙于你手！——宗主，此人之言万不可信！”
穆万寒笑意未减，反倒语带赞赏地道：“确实，海暮云天守备森严，外人轻易无法靠近，特别是碧霄真君亲手设下的禁制，更是环环相扣、精妙非常，着实让我费了一番工夫。”
“你、你……胡说什么！”碧霄真君瞪大了双眼，持着拂尘的手微颤，似是愤怒至极。
不等碧霄真君出言辩解，穆万寒便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旋即，又一道残影掠过，这回竟是个仅存一息的魔修被五花大绑着丢到了众人的眼前。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是真是假，还是请诸位亲眼看过之后再行判断吧。”
说着，穆万寒五指成爪擒上那名魔修的天灵盖，抽出他的魂魄，将他脑中的记忆具化成象以供众人观看。
暗无天日的场所、凄厉刺耳的悲鸣、宛如地狱的血景、堆积成山的尸首、海暮云天的风景，以及——
碧霄真君的身影。
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披风上绣有血涛门纹样的清瘦男子。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毁盟（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