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毁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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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剡从混沌梦境中清醒过来，另一半的床榻早已凉透。
四处散落着的衣物一如他昏睡不醒前那般杂乱，教他难以分辨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唯有体内运转自如的灵力让他觉得安心不少——双修功法练成后，他与穆万寒之间便不再有境界压制这一不可跨越的天堑，终于能以真正的实力与穆万寒一较高下。
只是，他寻遍了兰苕殿，也没瞧见穆万寒的身影。
陆剡寻至岁渊殿，适逢梅、肖二人向魔尊辞行离去。双方于殿门前擦肩而过，回头朝他摇手挥别的肖玉茗，修为已至元婴期。
“你问右尊使？”墨少幽只手托腮，看着那将自家属下吃干抹净还面色如常的无耻剑修，语气淡淡道，“功法一成，右尊使便动身前往修真界了，这会儿想必已顺利混进梵天宗内，就等着在结盟大会上好好闹一场了。你想去阻止他，这时候怕也是来不及了，还是趁早死心吧。”
谁想，陆剡却道：“陆某为何要阻？以穆右使如今的实力，道门百家中能伤他的不过区区之数，余下众人不足为惧。世家门派不分黑白执意讨伐情煞宫在先，穆右使代表情煞宫前去同他们理论一番也是应当。”
听他言语间尽是对穆万寒的信任，墨少幽一时竟觉有些好笑。
“你这剑修倒是有趣。就不担心届时‘理论’不成，右尊使脾气上来，顺手砍了几个你的同门？”
“若真如此，那也只能怨他们实力不如人，既无一战之力又何必勉强？”
墨少幽垂首敛眸低笑几声，扬手朝陆剡抛去一把灵剑。陆剡接下一看，正是那日他为证诚意抵给魔尊的本命法宝。
“多谢尊主还剑！”
陆剡抱拳行过一礼，将剑佩回腰侧，顿时一股不可动摇的凛然剑意包围在他身周，且隐有突破之势。
墨少幽随意摆了摆手，对他那飞涨直上的修为境界不置一词，只道：“右尊使不在，本座也无意替他留人，你便自行离去罢。有本座的傀儡领路，你大可放心离开，总不至于叫你半途就丢了性命。”
魔尊话中明晃晃的逐客之意，陆剡是一个字也没听出来，他只满心惦记着数日之后的结盟大会与身在梵天宗内的穆万寒，这便要去与先行一步的梅、肖二人结伴同行。
厚重的殿门在陆剡身后渐渐合闭，发出了沉闷的长响。
一缕凉气穿殿而过，幽幽薄雾在墨少幽的身侧渐渐凝成一道人形。
“尊主。”
幽雾微动，是那人以拳抵肩向墨少幽躬身行了一礼。
男子的声音无悲无喜，冰冷至极，如同尘封万年的锋锐利刃。
“好戏该开场了……”
墨少幽起身缓步下阶，一袭玄色长袍无风自动，卷起阴风阵阵。
“左尊使，稍事准备，三日后与本座同去‘拜访’血涛门门主。”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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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一步的梅、肖二人尚未走远，陆剡追上他们时，肖玉茗正在同梅景澄商量能否去凑一趟结盟大会的热闹。
“越过天极山脉后不远便是梵天宗的地界，既然顺路，那应该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吧？”肖玉茗展着地图这么说道。
梅景澄的视线始终都只落在肖玉茗身上，瞧也没瞧他手中的地图一眼，嘴上却答得比什么都快：“就依你说的。”
他应得爽快，可肖玉茗话刚说完就反悔了。
“算了，我们还是从血涛门的地界走，直接去大陆边缘吧，这样还更近些。”
“嗯？”梅景澄这才瞥了眼地图，问他，“怎么又不想去结盟大会了？”
肖玉茗收起地图，低声说道：“红箫前辈的事要紧，万一因为我的一时兴起，延误了时机……”
“梅道友，肖道友。”
自身后横插进来的一声招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两人驻足回看，肖玉茗话犹在喉，一时迟疑，梅景澄就先开了口：“陆道友可是急着赶去结盟大会？”
被抢了话头的陆剡愣了一下，忙点头道：“正是，距结盟大会召开不足五日，时间紧迫，越早动身越好。”
“陆道友所言极是。”梅景澄随手取出一件模样低调奢华的上品飞行法器，在陆剡惊愕的目光中，抬手邀他同乘，“乘此法器，只需三日便能到达梵天宗。事不宜迟，陆道友请吧。”
陆剡：“……”
陆剡看看自己腰间兼任飞行法器的本命灵剑，再看看眼前珍贵稀有可遇不可求的上品法器，作为一个贫穷的剑修，他对梅、肖二人的富有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识，末了几乎同手同脚地乘上了飞行法器。
肖玉茗：“……”
肖玉茗虽有些讶异梅景澄带着这等出行利器，一路上却没拿出来用过一次，但这讶异也不过一瞬而已。他伸手扯了扯梅景澄的袖角，面上满是疑惑：“阿澄你这是打算去结盟大会？”
“嗯。我早说过寻岛一事不急，你想看这场热闹，我当然会带你去看。”梅景澄竖起一指立于唇边，对肖玉茗正色道，“只有一点，你得先答应我。”
肖玉茗心间一动，张口就想应下，话到嘴边还是顺着道了句：“答应什么？你说。”
“结盟大会上世家门派齐聚，龙蛇混杂，加上右尊使已经携一众魔修潜入其中，一旦道魔双方正面交锋，事态将难以预料。我要你答应我，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插手其中。”
“唔……”肖玉茗微微蹙起的眉头渐舒渐展，他松开扯着梅景澄袖角的手，抿唇笑道，“好，我答应你，只看热闹不插手。要是情况不对，我拉上你就跑，怎么样？”
“那你可要抓牢点才行。”梅景澄反扣住肖玉茗的手，十指相缠。
两人乘上飞行法器，带着个心思不在此处的剑修，一同前往梵天宗。
·
有侍女傀儡一路相随，梅景澄一行人顺利越过天极山脉，在结盟大会召开前赶到了梵天宗。
陆剡本就是代表无妄剑派前来参加结盟大会的弟子之一，手持信物，尽管未与同门之人同行，也能堂堂正正地进入梵天宗；梅、肖二人不请自来，身无信物，便借灵符隐去气息，跟在陆剡身后，悄悄混进了梵天宗内。
结盟大会当日，修真界中但凡能排得上名的世家门派几乎都露了面，唯独神梦教迟迟不见人来。
底下众人私语不断，梵天宗的宗主与长老们对此却是未置一词，只饮茶静待。
此时的陆剡身在同门之中，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寻找穆万寒的身影。
眼看着日近中天，正当众人以为神梦教无意联手攻打魔宫时，数十道白衣倩影划空而至，踏着众人让出的阶道款款而上。
一众薄纱覆面的白衣女修里，仅有一人身着几不蔽体的轻纱紫裙，将盈盈细腰并纤巧裸足敞于人前，举手投足间妖娆万分，眸光流转间勾人心魂，紫纱之下的艳丽红唇隐约含笑，显眼得教在场众人目光难移。
众所周知，当年神梦教曾有一位护法殒于明心宗之手，此女的出现，不由得让人想起了神梦教数月前那场声势浩大的雷劫。
霎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她便是那连升三阶的奇才、当年那位护法的转世。
亦有大胆好色之徒垂涎起了紫纱之下的诱人美色。
就在那抹紫色身影掠入视野的瞬间，陆剡不觉收紧了搭在剑柄上的手指，下意识撇向别处的视线不消片刻便又落回原处，且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炙热。
“阿澄，”远远藏身于林间树顶的肖玉茗讶然指向那名紫裙女子，对身侧的梅景澄低语道，“那个人……”
明白肖玉茗心中所想，梅景澄颔首应道：“是他。”
“教中有事耽搁了数日，故而来迟，还望诸位见谅。”
神梦教教主这一开口，四下私语声顿消，一片沉静当中，传来了细碎清脆的铃响。
那是紫裙女子脚踝处系着的一线银链发出的声响。
颜藏夏不着痕迹地朝落座在她身侧的紫裙女子投去一记眼色，示意她莫要过于高调，却只换来紫裙女子不以为意的一抹浅笑。
梵天宗宗主放下手中茶杯，朗声道：“无妨。倒是老夫闭关许久，前些日子方才出关，还未来得及向颜教主送去贺礼——想必神梦教此番能够升至天道榜第三，与颜教主身旁这位道友不无关系吧？”
此言一出，明心宗的年轻弟子们尽数露出了不甘的神色。
但梵天宗久居天道榜第一，纵使明心宗有再多不满，也不好在此时发作，只能假装没听见。
见明心宗的人有怒不敢言，颜藏夏心中极为畅快，这便看向明心宗长老所在的方向，应道：“那是自然，若非有幸寻回宁护法的转世，我神梦教还不知要被人小瞧多久。”
这话听在他人耳中，便是默认了紫裙女子的身份。
而此时隐藏了真实修为随侍在明心宗长老身后的游弄晴却知道，这话是颜藏夏特意说给自己听的。她别开目光，低头不语，好似颜藏夏口中所说之人与她无关。
阳泽真君座旁，有位长老一甩手中拂尘，颇有些不耐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宗主，正事为重，闲话就到此为止罢。”
“碧霄长老说的是，是老夫话多了。”阳泽真君掸袖起身，轻咳一声，正了颜色，“今日邀请诸位聚集此处，便是为了近来魔修作乱一事——”
“慢着。”就在此刻，一道娇柔婉转的女声横插进来，截走了话头，“在这之前，我有一事想要请教阳泽真君，还望真君为我解惑。”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之人正是神梦教教主身侧那名紫裙女子。
悦耳动听的柔美话音，伴随着阵阵碎铃声，闻之犹如天籁；媚态天成的身姿，眉目间的清冷笑意，更教人心生暗潮。
阳泽真君看向紫裙女子，温声道：“宁道友请讲。”
“梵天宗既是修真界第一宗门，这几千年来，招揽弟子无数，除却除籍、陨落者外，如今门下的弟子少说也有百万……”紫裙女子坐姿随意，兀自端详着指上的蔻丹，眉眼弯出了新月的弧度，“不知阳泽真君作为一宗之主，可是尽数识得？”
不等阳泽真君作答，先前打断二人对话的那名碧霄长老便嗤笑一声，冷冷开口道：“道友莫不是在说笑？一宗之主自有重责在身，若连此等小事都一一过问，梵天宗岂不是要地位不保？”
“碧霄。”
阳泽真君蹙起眉尖，出声喝止了碧霄真君，随后一脸和善地对紫裙女子说道：“数百万名弟子，老夫确实说不上尽数识得，但，凡是入了我梵天宗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弟子，入门之时也都以宗内秘法留了籍。是不是梵天宗的弟子，老夫一眼便知，外人轻易顶替不得——”
“好，我等的就是真君这句话！”
紫裙女子合掌轻拍两下，便有一道残影不知从何处降下，只听“啪、啪”两声重响，两具难辨形状的尸体赫然落于阳泽真君面前！
那两具尸体仿佛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转眼鲜血就染了满地，包裹在他们身上的衣裳，依稀是梵天宗弟子的制式。
在场众人皆惊骇不已，阳泽真君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紫裙女子仍是嫣然浅笑，半倚着椅靠，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么，就有劳真君替我辨上一辨，好让我知晓这两位已故的小兄弟，到底是不是梵天宗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毁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