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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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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交清了欠款,虽然下个月的房租仍是没有着落,但宁韵的心里总算轻松了许多。
唯一影响她心情的大概就是出了财务室之后,时来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头也不回地去了别的店家,继续他的催款大业。
被扔在原地的宁韵不免有点失望。
以前就听老员工们说过,她们的租金缴纳率是影响主管的绩效工资的,她这次积极又主动地交清了欠款,不指望时来有多领情,也总不该是这样冷淡的反应。
因了这事宁韵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偏偏不知是不是月末忙碌的缘故,之前恨不得天天来店里报到的时来整日都没再出现过一次,这就让宁韵更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是的确很忙?还是他不想再来了?她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还是因为她的隐瞒,让他觉得两人没了继续打交道的意义?还是因为他一片好心她却未理会,惹得他不高兴了?
等意识到自己一整天的思维都被那一个人占据时,宁韵呆住了。
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铺天盖地地包围她,侵入她本不愿对外打开的内心世界,这种真实,比两人从此各行其道还要可怕。
她会恐惧,她会软弱,她会在意到,不像她自己。
她宁愿活在自己给自己筑造的堡垒里,只要不踏出去一步,就永远处在安全的地位。
哪怕窗外的风景,让她那么渴望而向往。
现在她好像已经不由自主地踏出去半步,再向前走,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趁着理智尚存,收回那不听话的步伐,或许还来得及。
宁韵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别再多想,随手打开部电影,试图让自己分神。
可惜这分神还没持续到十五分钟,商场响起了临近关门的送宾曲,她一抬头,便看见时来远远地走过来,像是巡场路过。
宁韵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已经冲到了门口,喊:“时主管!”
时来站住,口气里透着淡淡疏离:“什么事?”
宁韵一下哑然,她这会儿哪里来的事,就在她绞尽脑汁要找个话题的时候,有两个女孩像是逛街路过,其中一个望过来,问她:“美女,现在还能做指甲吗?”
顾客就是上帝,宁韵只好先去转头应付上帝:“不好意思啊美女,这边马上要关门了,没办法再做了。不然你们明晚有空来看看?”
“这样啊,”问的那个女孩显然有点失望,旁边那个捣捣她说:“不要紧,再问问别家呗。”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宁韵一转头,见时来正探究地望着她,脸色比之前的冷淡反而好了一些:“有生意为什么不接?”
“都快十点了,”宁韵指指挂钟:“做完少说也要快十一点了,太晚了。”
时来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太晚了?”
宁韵蓦然想起面前这位大爷,最爱干的事就是踩着下班的点,拖着女朋友到她这来做指甲。
虽然自从时来到这里当了主管,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真的如他所说没人可带,总之就再也没来照顾过她生意。
“那个……”宁韵支吾道:“主要是今天晚上我还有事情,不能拖太晚。”
时来的脸色又不怎么好看了:“有约会?”
宁韵模糊应了一声,想想又解释:“不是,就是有点事情。”
时来发挥了一贯的不识相,盯着她不屈不挠地追问:“什么事情?”
宁韵最怕他这架势,可想想南姐的话,又实在不敢告诉他自己是要去酒吧上班,为难了半天,才问:“一定要说吗?”
时来滞了下,一个“对”字有点说不出口。
他一向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宁韵不想说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可就是执着地想要个答案。
那种触碰不到让他焦躁,只有把话彻底说开,才能让他安心。
似乎打从昨天那个男人出现之后,他整个人就被搅得一团乱。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怎么就如此在意。
商场的音乐停止,店家陆陆续续地关灯,已经到了打烊时间。
时来这才想起什么一般:“下班了,你先忙吧,我办公室还有事。”
说罢他就像逃难一般,匆匆地离开了。
宁韵怅然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蔫蔫地去收拾东西,心里庆幸着过了今晚,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同前一晚一样,她在酒吧的班上得很是顺利,韩亦铭谨遵诺言,果然新找了个有经验的服务生,前来熟悉环境。
有了虽说在这间酒吧是新手,但实际比她还更有经验的老手加入,宁韵更是省心省力了许多,甚至有时间靠在吧台短暂地休息。
一个人走过来,不声不响地站到她身边:“小宁。”
宁韵侧过脸笑笑:“韩经理。”
韩亦铭抿抿唇,像是试探,又像请求:“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韩经理,”宁韵摇头,直言道:“从小到大,但凡我认定的事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韩亦铭一顿:“人也是吗?”
宁韵噎了下,低声说:“也是。”
韩亦铭:“在一起了吗?”
宁韵一怔:“什么?”
“你认定的那个人,”韩亦铭补充:“和他在一起了吗?”
“韩经理,喜欢一个人,未必一定要得到他。”宁韵深深吸了口气:“何况靠得太近了,那种感情也许就不对了。”
韩亦铭默然。
宁韵以为已经说动他了,不料他又突兀冒出来一句:“小宁,你已经27岁了,不是17岁的小女孩,不能一直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宁韵心里猛地一颤。
韩亦铭的话就像一根刺,一下戳中她心底深处最隐隐惧怕的地方。
她还想自欺欺人,可是她明明已经在迎接现实。
包括生存压力,日益衰老,和孤单。
“韩经理是不是认为,”宁韵转过头:“到了我们这样年龄的人,就应该脚踏实地,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找个合适的,安稳地成家过日子?”
韩亦铭不置可否:“我只是觉得,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那样未必值得。”
宁韵笑了:“也许他吊死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最美的景色呢?”
哪怕一切只是幻觉。
韩亦铭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宁韵看得出来,韩亦铭对她的理想化显然并不认可,但出于那么一丝大概可能仅剩的好感,或是尊重,才硬是强忍住了没有当场反驳。
“韩经理,”宁韵认真道:“虽然我是有点封闭没错,但我毕竟比17岁多活了十年,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什么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我也承认,我的不切实际,相比大多数人的实际,显得尤其的不正常。”
韩亦铭:“……”
“一个人过怎样的生活,都是来自于自己的选择。我认定一件事,就无论它对错。我喜欢一个人,也不在乎他是否属于我。毕竟有些时候一旦太用力强求,就真的变味了。”
宁韵淡淡地续,她已经许久没和人说过自己的想法,那些难以被理解的想法。
“我不管这样要面对什么后果什么眼光,只要我自己不后悔就可以。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这样并不好,但目前对我而言是最安全的。但是如果真的有个人拉我一把,我想我应该也能不顾一切地走出来。前提是我愿意接他的手。”
韩亦铭沉默良久,才说:“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宁韵坦率地直视他:“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不需要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需要你对我抱有幻想,也不需要给我自己留有任何后路。
韩亦铭心知肚明,长长吐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所以你连尝试着接纳,都不愿意。
宁韵笑笑:“我跟喜欢的人不一定会说这些。”
“那我真是荣幸了。”韩亦铭好奇道:“为什么?”
“嗯,”宁韵思索了下:“怕他跟我处着处着发现看走了眼,就吓跑了。”
“小宁……”韩亦铭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些被她吸引的缘由,那些让他动心的细节,那份真实,那份聪颖,那份坦诚,事已至此,都已经没了再提的意义。
宁韵还在不明所以地等他的下文,韩亦铭摇摇头,岔开了话题:“走吧,你好歹在这上了大半个月的班,我请你喝一杯。”
宁韵知他的君子风度,故作严肃道:“拒绝酒后乱性。”
韩亦铭大笑起来:“放心,低度数的鸡尾酒,保证灌不醉你。”
宁韵也跟着笑了。
两人并肩走向靠墙的空桌,经过一个卡座时,正好见负责的DS上去跳舞。
那里坐了四男三女,面对着宁韵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看着挺有修养和派头。
新来的服务生正在另一桌忙碌,宁韵向身旁的韩亦铭示意,他意会,便停下来等她。
宁韵估摸着让这夫妻俩再掏钱的可能性不大,但仍是上前,微俯下身例行公事地问:“先生女士,要不要送花……”
那对夫妻果然没有理会她,反倒是背对着她坐着的人中,有一个男人闻声回过头。
宁韵恰好和他面对上,身体僵住,顿时觉得整个人如堕冰窖。
是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