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ther World.》violet之殇

12、第 12 章

　　Chapter 11.

　　直树看着对面两个已经闹成一团然后又笑成一团，又转过头去瞅着绿川镜的坏笑，在深深感觉被背叛的同时放弃了挣扎。他自己也知道这不是非常大的事，但他无奈地看着绿川镜的样子，他就觉得生无可恋。

　　“暴露自己的真实年龄是取信于他人的一个重要举动。”笑够了之后绿川镜拍着直树的肩膀相当真诚地安慰道，“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不怪你刚才吵醒我了。”

　　这回轮到直树翻白眼了。他劝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一笔——报复心强的Mirror非常会玩，不要轻易得罪，尤其是他手上有自己的把柄的时候。

　　估摸着对面的两个笑够了，而且把这个信息接收得差不多了，绿川镜才再次慢悠悠开口：“直树为什么会20岁还读高一，这个原因不能透露。不过，”绿川镜再次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补上了最后一刀：“以后见面记得要叫直树哥哥。”

　　真和红莲忍住再次笑成一团的冲动，极其配合地坐直身板朝直树眨眨眼。直树侧头掩面表示不忍直视，对这个世界还会变好的相信度又降低了一些。

　　正巧这时服务生将咖啡端了上来。红莲和真瞠目结舌地看着绿川镜拿起那杯黑乎乎的东西就喝，而那人脸上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们更加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直树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绿川镜又低头揉了揉太阳穴，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他们：“不这样喝待会我就会犯困，讲得不明不白。先明确一点，我讲的时候你们不能打断，提问得经过直树同意，要是他觉得问题不恰当我也不会回答。”

　　“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在乎你们相信与否，但你们绝对不能把听见的话说出去半个字，无论对谁。”绿川镜再一次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悠悠道：“我有很多种方法知道你们有没有泄密，所以你们最好别尝试。”

　　说这些话时，对面两人都感觉到绿川镜的气场瞬间就不一样了，仿佛这人一直藏敛着的锋芒就在这一刻全部刺了出来。他们自然没敢不答应，忙坐直点了点头。

　　绿川镜似乎对他们的回应挺满意，于是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往下说：“那么，我要坦白的第一件事是，绿川镜不是我的名字。”

　　“我叫镜原宗介。”说话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句坦白带来的震惊效果，他依然保持微笑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红莲已经完全愣住了，真则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他的第一反应是眼前这人把真正的绿川镜干掉了，下一刻就要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怪物的脸，然后灭了他们。

　　“啧。脑补不要太过了。”这位‘镜原宗介’看穿了真的想法，“你们一开始认识的‘绿川镜’就是我，现在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我要灭了你们的话还用等到现在吗？”

　　“我没指望你们立刻就相信，只是你们先知道这个的话后面有些事情解释起来会容易一点。”宗介开始环起手臂翘起二郎腿放松地坐着，看他们恍惚的样子便不再立刻往下说。

　　“你怎么证明？”真问。

　　“没有证据，爱信不信。”宗介回答得干脆利落。

　　“的确，话是你们要听的，爱信不信。”直树插嘴，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真无可奈何，只得咬咬牙做了决定：“你往下说吧。”

　　“我其实不需要说什么，你们猜得挺准的。你们想听的不过是确认而已。”宗介轻嗤一声，“我的确没去瑞典，的确没参加什么大赛。我的确出现在了你们家附近，的确进了医院，的确被判了病危，还差点死了。我派人传出了流言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回了学校，听满意了么？”

　　宗介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然而除了他自己其他三个人都听出不对劲了。那些压抑在不断加快的语速里的急躁，除了他自己谁都发现了。直树更是皱起了眉头伸手去握住了宗介下意识地藏到桌子底下的正在颤抖的手。

　　“我没事……”到宗介最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的时候，他已经平静不少了。他安抚般拍了拍直树的手，示意他松开。

　　“我们想听的不只是确认。”真的目光咄咄逼人，现在他的脑子已经乱得没法思考附加伤害这些东西了。他只是想知道答案。而隔壁的红莲难得一直抿着唇没有说话。

　　宗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要来的迟早都是会来的。他转头深深地看了直树一眼，而直树朝他点点头。他们的这个小动作再次让真难免再次产生怀疑，而宗介根本不等他开口质疑，首先开口解释了：“你别多心，我只是跟他确认，待会我乱说话的话他负责打晕我。”

　　说完这句他也不再顾虑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发挥他应有的效果了，他开始了那场噩梦的坦白。

　　“那天，在学校里，我被绑架了。在一楼洗手间。我在那里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被发现了。那些话我不会坦白，也与你们无关。他们迷晕了我，把我带出了学校。”

　　“我不知道我在哪，也不知道时间。他只有在审问我的时候会开灯，问的问题千奇百怪。我没回答，他好像也不在乎。不用问我话了他就会给我打镇定剂。”

　　“直到有一次他问了我一个是或否的问题。我没回答。他就开始折磨我了。他没打我，只是不停地给我注射致幻剂。”

　　“我被困在幻觉里。每次醒来，他就继续打。他也许有问我话，我不知道说了还是没说，说了什么。他留着我的命，却不让我醒来。我怀念那些镇定剂，因为不会做梦。那我就分得清真假。那我就不会明明原本好好地在教室坐着，下一秒却掉下了悬崖。我不会溺水。不会被掐着脖子。不会被赶出家门。不会跪在雨里痛哭。不会在镜子里看不见自己。不会在心口被捅一刀。不会……”

　　宗介一直说，一直说，似乎停不下来。他的目光是空洞的，不知道在看向何处。他只是不停地说，良久才落下一滴泪来。直到他自己说完了，他才停了下来。然后谁也没有说话。

　　直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于是更加痛心。真和红莲都惊愕于这些恐怖的描述，这些幻觉简直就囊括了人的所有恐惧。他们没有交流，却不约而同地开始懊悔是不是不应该逼问得太紧。换做是他们自己，这些事情自然是提都不想提，他们却非得逼他说出来不可。

　　没有人在计算时间。他们只是在等宗介自己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宗介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语气明显比刚开始的时候虚弱了许多。

　　“他最后给我打了一针。我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最后的感觉只是痛，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后来……我就成了个废人。我躺着不动就会痉挛。我站起来就会摔跤。手里连一张纸也拿不住。我一直在发疯。摔东西，瞎吼，撞墙。什么都没少干。但没人拦得住我。”

　　“所以你的手……”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宗介点了点头：“自己割的。那个时候劲特别大，没死真是奇怪。”说起这些的时候宗介的语气异常地平淡，却让真听得越发毛骨悚然。

　　“我有在好转。真的。不然现在也说不出来这些话了。阿真你应该深有体会，我是不是没再跑走了？”宗介突然看向了他，差点吓得他跳了起来。

　　“你不用紧张，我是人又不是鬼。只是时间长一点，我就会正常了。”宗介笑了，如同往日那般温和。“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快要累了。”

　　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事。他跟红莲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问了吧。然而他也不好意思再那样急吼吼地追问了，便少有地开始斟酌起了措辞。

　　“首先我想说对不起。一直没考虑到顾及你的感受，非常抱歉。”真的语气非常诚恳，“但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这些话我非问不可。你那时候……也挺吓人的。”真习惯性地挠了挠头。

　　“你问吧。”宗介还是微笑。

　　“是这样的……在找到你的前一天晚上，有个奇怪的人在我家盯梢，我还跟他打了个照面，但那时又不好追出去。之后我跟红莲大致推测了他藏身的地方，就在那天晚上进行了反追踪。”真停顿了一下，“他出现了，我们追上去，然后在他消失的地方找到了你。”

　　“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人跟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有关系。这就是我对你的经历的真相穷追不舍的原因。”真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直树和宗介的表现。

　　果不其然，这两个人的眉头立马就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之后他们对视一眼，真是没办法看懂他们的脑电波交流了，只听直树开口：“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宗介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们会调查一下的。不一定有结果，但谢谢你的情报。”直树正色道，而后又瞥了一眼宗介的脸色，又看向真和红莲：“你们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派车送你们回去。切记保密。”

　　真敏锐地感觉到直树这送客来得有点没头没脑，但他见宗介也不再说话，今天听到真相的冲击也确实不小，也不好再留。于是真扯了扯红莲的袖子，点头答应了。

　　“麻烦你了，直树。我还想再坐一会儿。”在他们三人站起身之后宗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并没有起身。他的语气平淡，笑意温和，给人的感觉真的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不同的，肯定是不同的。

　　直树带着真和红莲走出咖啡馆，上了车。直树吩咐司机将他们带回百货商店的位置之后，临道别时，他做出了也自己的坦白。他向他们道了谢，承认今天的遇见全部是他的设计，他利用了他们来试图解开Mirror的心病。

　　真和红莲也无甚心情表示些什么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直树没再多说，再次嘱咐了他们保密之后，便让司机在他们离开了。

　　一路上，真和红莲谁都没有再说话、再讨论的欲望。今天得知的真相沉重地坠在他们的心头，他们都有些心神不宁。但这一次，他们实实在在错失了得知对方真实想法的机会，是第一次，他们谁都没能发现对方的异常。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真和红莲所坐的汽车绝尘而去的时候，直树跑进咖啡馆大门的那一刻，宗介倒下去了。

　　其实他早该倒下去了。直树在心里暗骂，一边用仪器检测宗介的体征，一边催促司机再快一些。这个傻子哪里会有面上看到的那么平静，他都是装的！前两次光是听到“那晚”两个字就能惊恐得要跑掉，这次他怎么可能这么冷静？！只恨自己当时也震撼于他的描述，没多留个心眼，才让他瞒过去了一阵。

　　所幸宗介的身体有那个力量的保护，自己也早有以防万一的准备，在送回宅里的时候宗介的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了，只是处于昏睡中而已。

　　直到宗介在监测病房躺好了，一切体征的指标都显示正常，直树这才松了口气。他交代好了看护的注意事项，方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树淋了浴，更了衣，刚刚在书桌前坐下并且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新邮件的提醒也恰巧在这时候到来。他烦恼地按揉着眉间，还是决定第一时间回复。他花了很长时间认真仔细地斟酌了措辞，把今天听见的真相写上了邮件，临了还是加了一句：

　　He will move on. We must move on.

　　直树再次检查了一遍，这才把邮件按了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