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孤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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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十分糟糕。
他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前仿佛有一团黑雾。
黑雾在旋转，地面也像是在旋转。
有人正揪着他的头发，刚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
他歪头咳出一口血沫，无力道：“韩贞。”
抓着他头发的那个人轻轻笑了一声，松开手站起来。
这个人白白的脸，留着两撇小胡子，本该像是个很斯文很和气的书生。
可他的脸上仍有伤痕，他的鼻子看上去也有点奇怪。
这个人赫然正是韩贞！
叶开闭上眼睛，等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然后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杜府的正厅，许久不见的韩贞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韩贞的脸上还带着种温和而关切的微笑，好像很担心叶开一样。
叶开试着站起来，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只不过动了动，额上就渗出了冷汗。
韩贞道：“不用试了，你的穴道是我亲手点的。对付你这种人，我点穴手法不得不特别重一点，所以你现在可能不太好受。”
叶开苦笑，道：“我正准备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找我了。”
韩贞笑道：“连找我的功夫都帮你省了，我岂非是个善解人意的好朋友？”
叶开道：“有智慧天王碟儿布这样的好朋友，我的运气也着实太好了一些。”
韩贞盯着他瞧了半天，才淡淡道：“你运气实在不错。”
韩贞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他的走路姿势很奇特，左脚先迈出一步，僵直的右腿才跟着拖过去。
叶开看着他，眼里带了种奇异的痛苦和悲伤。
傅红雪似乎已不愿再看叶开的眼睛，但当他目光扫到叶开脸上的伤痕时，眸色忽然冷了下来。
傅红雪声音更冷：“你说过不会动他的。”
韩贞摸摸鼻子，道：“我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他打碎了我的鼻子，我打他几个耳光，总算不上过分。”
韩贞仿佛已经完全卸下了过去温和斯文的伪装，脸上露出一丝锥子般尖锐的笑意：“更何况，让他倒下去的人，原本就是你。”
傅红雪握刀的手忽然紧绷，青筋一根根地凸起。
韩贞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又笑道：“你可以先坐下来等一会，我想我们的朋友一定有很多话想问。”
叶开确实有很多话想问。
但是他现在却闭上嘴，像是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了。
韩贞却不肯放过他。
韩贞道：“叶开，你是个聪明人，你若肯老老实实放手不管这件事，我也不想跟你走到这一步。”
他这话说得倒是诚心实意，在这江湖上，恐怕没几个人主动想要去跟叶开作对。
叶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我们本可以做朋友的，但你走得太远，想控制的也太多。”
韩贞眼神锋利如刀，他冷笑一声，道：“这样有什么不好，现在卫天鹏死了，上官小仙败走，老杜只不过剩下个空架子，魔教也是我的天下，如果换做是你，你难道就不会心动吗？”
叶开淡淡道：“我的所求跟你不一样。”
他看了眼傅红雪，傅红雪正坐在椅子上，既没有看叶开，也没有看韩贞，只是低头怔怔盯着自己的刀。
叶开在心里叹口气。
韩贞的外号叫“锥子”，现在他人也像一把锥子一样尖锐：“小李飞刀的高徒，果然自命不凡，但我现在站着，你却倒在地上。”
叶开居然还笑了笑，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并不觉得后悔。”
屋子里忽然陷入沉默。
过来半晌，韩贞忍不住道：“有件事我很奇怪，你究竟怎么猜到是我的？”
叶开道：“卫天鹏跟杜正心斗了这么多年，哪怕卫天鹏死了，他手下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倒戈向老杜。”
韩贞道：“有理。”
叶开道：“上官小仙在长安的经营一直十分隐秘，可她一走，她的人立刻也倒向了老杜。”
韩贞道：“所以你想到了我？”
叶开道：“你既是卫天鹏手下第一号人物，又是上官小仙的左右手，他们不在的时候，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贞悠悠道：“所以他们投靠的并不是杜正心，而是我。”
叶开道：“你虽然已经把长安的势力都收入囊中，你却不是这三家的人。”
韩贞慢慢道：“他们还不配。”
他们还不配。这五个字，一句话，透露着一股奇异的骄傲和自信。
卫天鹏，杜正心，上官小仙，每一个都可称得上是枭雄，可这样几个人，韩贞却好似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叶开笑了笑，道：“因为你原本就不是为他们效力的，你之所以加入，只不过是为了从内部瓦解他们。”
叶开惋惜道：“可惜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却为魔教作了嫁衣裳。”
韩贞道：“你怎么猜到我就是碟儿布的？”
叶开道：“拿长安作棋盘，卫天鹏杜正心上官小仙作棋子，这盘棋不是谁都下得来的。除了智慧天王碟儿布，我根本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韩贞道：“我应该已经让上官小仙告诉过你，碟儿布已死了。”
叶开道：“墨九星告诉我他已杀了碟儿布，可那个墨九星是假的，他说的话，自然也不能全信。”
韩贞道：“你实在是个聪明的朋友，我一直想瞒住你这件事。可即便我推出了上官小仙，上官小仙推出了杨天，你还是怀疑到了我的身上。”
叶开笑笑，道：“我已经学会了不被女人骗，尤其是不被聪明的女人骗。”
——上官小仙告诉叶开，魔教三大天王已到了长安，这点确实不假。但是有一点却不是真的，布达拉那时并没有到长安，到长安的是碟儿布！
韩贞道：“魔教的四位天王并不知道其他几人的身份，除了我。我设法告诉上官小仙，如果你怀疑她，就让她直接承认自己才是布达拉。而真正的布达拉，则会隐藏在暗处。”
叶开道：“上官小仙一直在故意引导我误判，先是让我以为杨天是布达拉，被我看破后，又让我以为她就是布达拉。”
叶开确认上官小仙就是布达拉之后，就会认为魔教的三位天王都已被找了出来。
而真正的布达拉才会出手，给毫无防备的叶开致命一击！
到时候无论叶开和布达拉谁胜谁负，上官小仙都乐见其成。她当然答应了这个计划。
上官小仙以为自己是那看螳螂捕蝉的黄雀，却没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个捕雀人。
叶开苦笑：“我甚至已想到了你是碟儿布。无论你用什么手法，既然我有了防范，你自然不容易得手。可是我却没想到……”
他的笑容苦涩而又伤感，他已不能再说下去。
“你当然没想到，”韩贞盯着他，脸上露出了愉快又残酷的笑意，替叶开接了下去：“上官小仙是魔教的四公主，傅红雪却是孤峰天王，布达拉。”
韩贞满意地看着这句话在叶开脸上造成的痛苦之色。
傅红雪像变成了一座亘古沉默的冰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苍白的面颊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某一点，好像连灵魂都已被攫去。
过了很久，叶开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你是怎么令傅红雪加入魔教的。”
韩贞道：“不光傅红雪，你也一样本该是魔教的人。你们的母亲本就是魔教的大公主。”
叶开道：“可是家母早已退出了魔教，这二十年来，她再也没有过问过魔教的事情。”
叶开望向傅红雪，却发现傅红雪好似没听见这句话，依然怔怔地坐在那里出神。
韩贞冷冷道：“你不必看他。有句话你也许已听说过，即便只加入了魔教一天，也终生是魔教的人，这种联系，本就不是说句退出就能斩断的。”
叶开默然。这句话他也曾听铁姑说过。
叶开的表情变得说不出的萧索悲伤：“原来你是用母亲要挟傅红雪加入魔教的。”
傅红雪虽然可怕，可他同样是个多情的人。他若投鼠忌器，他的刀也不再是无敌的刀了。
韩贞又道：“白凤公主本是魔教教主的女儿，虽然她为了一个男人跟自己的父亲闹翻，退出魔教独自抚养傅红雪长大，可魔教也没有去找她的麻烦。”
魔教教主毕竟还是个父亲——花白凤的父亲，叶开的外祖父。
叶开喟然叹息。
他也听上官小仙说过，魔教教主已经过世，现在魔教的势力由四大天王把持。
当年魔教教主跟自己的父亲白天羽赌技输了立下永不入关的誓言，自然也就随着魔教教主的过世而作废。新的四大天王没有了顾忌，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魔教不但肆无忌惮培养着自己的势力，还把脑筋动到了花白凤身上。
韩贞淡淡道：“花白凤虽然已脱离魔教，可她功夫居然还没有放下，我趁傅红雪不在，派去的好手都折了不少。甚至连我的布达拉天王，在截堵赶回去的傅红雪的时候，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叶开道：“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你就留给了傅红雪？”
韩贞道：“他杀了我一个布达拉，总要还给我一个。傅红雪虽然不是个好人选，但用来对付你，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这个人，是你绝对不会防备的。”
叶开没有说话。
韩贞笑着道：“你不该让傅红雪自己去饮江楼的，那地方的老板早已换成了我的人。你真应该看看，我把这出戏的戏本给傅红雪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
叶开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孤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