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正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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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浓眉大眼，满面精悍，正是西城第一好汉，“大眼”老杜。
他当然没有如杜夫人所说的那样重伤不醒，他看起来简直一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
老杜的眼睛不但大，而且亮。这双眼睛现在却没有看着叶开，也没有看着傅红雪。
他在凝视着杜夫人。
看到他走出来的那一刻，杜夫人面色已经变了，她嗄声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老杜岩凿般冷厉的面容变得柔和而伤感：“你该知道，我不可能留下你自己走的。”
傅红雪淡淡道：“你本该自己走的。你若走了，我们也不见得能找到你。”
老杜霍然转头看着傅红雪和叶开，道：“我也没想过要走。我迟早要面对这一天的。”
他轻轻对杜夫人道：“你先去休息吧。”
杜夫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慢慢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脚步停了停，道：“我会等你。”
老杜点点头，目送着杜夫人和其他人搀扶着离开，他突然像是苍老了十岁，本来铁塔般挺直的身躯也似有些伛偻。
他慢慢坐在椅子上，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你们问吧。”
傅红雪看着叶开。
叶开微笑道：“我听说多年前江南出了一个暗器高手，叫蔺十三娘，可以同时发出七种不同的暗器，每一种都带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老杜没有说话。
傅红雪道：“我听说过这个人。后来她忽然就消失了。”
傅红雪虽然不善用毒，但他对毒的了解却一点都不少。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淬毒的暗器。
叶开道：“她在风头正劲的时候销声匿迹，有传言说她已经死于仇家之手，而也有人说她并没有死，只是改名换姓藏了起来。”
老杜的眼睛里有丝怀念，道：“你猜的不错，她没有死，而是隐退嫁给了我。”
傅红雪道：“她倒是为你做了不少事。”
老杜默然半晌，才道：“她是个很要强的人，这些年也一直在帮我的忙。有时候她会背着我做些事情，我就当做不知道。她毕竟是为了我好。”
傅红雪冷笑。
有些人活在这世上，受人追捧被人敬仰，这一生都必得光明磊落，不容一丝污点。
世人都只愿意在崇敬的人身上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一面，却容忍不了他也有不好的地方。
但像老杜这样的人，只有光明磊落是没法活到现在的。
有光的地方就必会有影子，西城第一好汉这个名头的背后，也必须要有个蔺十三娘。
叶开也没有说破这一点。
人活在这江湖中，本来就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连叶开自己也一样。
所以他才宁愿做个无牵无挂，爱管闲事的浪子。人要活得自在些，本就不该把太多东西压在身上。
“你们是什么时候跟金钱帮和魔教有联系的？”叶开单刀直入问出了这个问题。
老杜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他们知道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今天的事情也势必不能善了。
他慢慢道：“十三娘跟金钱帮的人接触有一段时间了，她并没有一直瞒我，也安排我们见过面。她告诉我只是暂时借金钱帮的手打击我的对头卫天鹏。我虽然并不想这么做，但是既然她已经跟金钱帮达成了协议，此时再翻脸，无疑多了一个敌人。”
西门十三曾经对叶开说过，卫天鹏评价老杜这个人，看上去像是个热血莽汉，其实一点都不笨——一个人能在长安盘踞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的。
叶开道：“跟你见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老杜道：“他的身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易了容，声音似乎也刻意改变过。”
傅红雪讥诮道：“原来你喜欢跟这种藏头露尾的人打交道。”
老杜瞥了傅红雪一眼，他听说傅红雪是个感情上很冷漠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他从傅红雪身上感受到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
老杜道：“换做以前我也不会跟这种人见面的，但这个人拿出了金钱帮的帮主信物，和一些近年来金钱帮在我眼皮底下经营的证据，我才不得不相信。能够在我的势力范围内悄悄地崛起，我不得不对金钱帮多打几分精神。”
叶开道：“后来呢？”
老杜皱起眉头，接着道：“最近我得到消息，金钱帮的上官帮主已经离开，金钱帮也名存实亡。但我的心腹告诉我，十三娘仍跟那人联系很密切，而且这个人为她带来了一批人手，这批人的武功路数十分阴毒，不像出自中原。”
叶开和傅红雪对视了一眼，叶开发现听到老杜的这句话后，傅红雪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叶开道：“你没有问过她？”
老杜道：“我一向给她足够的自由，她也从未让我失望过。”
傅红雪道：“恐怕这次她会让你失望了。”
叶开追问道：“那杜夫人是什么时候跟这个人最后一次见面的？”
老杜道：“我知道的就在昨天。然后今天天不亮，她就告诉我一件必须我亲自离开长安去处理的事情，为我打理好一切，送我出城。”
叶开道：“但是你又回来了。”
老杜棱角分明的面容忽然柔和下来：“那件事本来不需要耽误我很久，但是我在她打包给我的衣饰中，发现了她亲手为我做的靴子。”
叶开微笑道：“想必只有令夫人为你做的靴子才能穿得更舒服。”
“是的，而且——”老杜道，“她为我放了四双靴子。”
老杜的脸上有丝怅然：“那已经足够我穿太久了。”
叶开没有说话。
叶开微一沉吟，忽然道：“昨天杜夫人见的那个人，很可能不只跟金钱帮有关系，恐怕跟魔教也有瓜葛。”
老杜道：“我也这么猜测过，不过魔教已经销声匿迹多年，听闻近期又有所复苏。”
傅红雪的刀握紧。
叶开道：“你的消息没错，现在魔教中的几位天王已来过长安。”
老杜的面色沉了下来。
叶开道：“魔教本有四大天王，现在班察巴那、多尔甲都死了，布达拉也已败走。本有人告诉我碟儿布也死了，但后来我才发现，那个告诉我这一消息的人就是布达拉。那这消息就未必是真的。”
在十方竹林寺，上官小仙假扮成的墨九星告诉叶开，她已杀了碟儿布，这话叶开本就没有全信。
叶开道：“昨天杜夫人见的，也许就是这个隐藏在暗中的智慧天王，碟儿布！”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厅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凝滞了几分。
叶开又道：“杜夫人近期有没有见过其他奇怪的人？”
老杜摇摇头，道：“她平日见的人虽不算少，但值得注意的人却不多。”
叶开的眼睛亮起来，他已经知道该去找谁了。
他站起来向外走。
老杜露出惊讶之色，他早就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他甚至决定不再反抗，以求他们放过杜夫人和他的手下。
他不相信他们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走了。
他霍然站起，嗄声道：“你们……你们就这么走了？”
叶开顿了顿脚步，转头微笑道：“不然你要怎么样，难道留我们要多住几天？”
他看着已在门口等他的傅红雪，傅红雪的脸正隐在檐下的阴影中，看不真切表情。叶开笑道：“我的朋友可不见得喜欢住下。”
老杜的眼睛也亮了。
叶开淡淡笑道：“你跟令夫人以后还是少操些心，多过些安稳日子的好。”
老杜攥着的手掌终于微微松开。他盘踞长安这么多年，也经历过无数生死一线的时刻，却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过。他骤然松一口气，才感觉到他的肌肉甚至都因为紧绷而有些发酸。
他看着叶开的眼神，也变得多了几分欣赏。
叶开已向外走去。
一个刀鞘忽然重重打在他的后颈上。
叶开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正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