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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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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倾杯登时只觉脑中“轰隆”巨响,接着只余一片空白。
他虽大睁着眼,却一时间甚么也看不到。耳边“嗡嗡”乱响,似乎传来甚么人的怒吼,但很快便也甚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凭着肢体相接的感觉,隐隐知道正与自己紧紧相贴的这人,似乎抖得比他还要厉害。迷茫之中,心中怜意大生,不由自主地伸臂回抱,并下意识地加深这个吻。唇齿间,是醉人的柔软,是思寐已久的幽香,只可惜混了些可疑的咸湿,以及丝丝血腥……血腥?!
古倾杯终于想到容遂伤势,身子一震,清醒过来,迅速将他推开。
容遂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双睫一垂,昏迷过去,向后倒在雪地之上。他伤势本重,心情又剧烈起伏,能撑到现在才失去知觉,已是相当不易。
古倾杯大惊,暗怪自己粗鲁,忙挣扎过去,奋力将他抱在怀中。转头欲寻燕常棣,请他帮手替容遂治伤时,才突然发现,这顶峰之上,不知何时,竟已只剩下他二人。燕常棣早不见踪影。
古倾杯一呆。突然想到方才他情难自禁,竟然旁若无人,与容遂相拥亲吻。燕大哥为人严谨自律,见他两个男子如此孟浪无状,必然心中不喜。若因此一怒,避下山去,那也是有的。
脸上免不了有些讪讪。不过此刻却并非担心这个的时候。
古倾杯勉力伸手,以掌缘将方才被他慌乱中跌落在地的“扶摇仙果”拨到身边,试图拾起喂与容遂。但他十指实在僵硬得厉害,一时捡之不起,无奈之下,只好俯身,张口将那枚圆润可爱的小红果,从枝干上咬了下来,哺入容遂口中。
容遂的唇柔软湿润,轻易勾起他对不久之前,方在其中享受到的消魂滋味的回忆,小腹骤然一热。古倾杯大惊,心知要糟,再不敢多作停留,立即抬头避开。
然而容遂神智已失,口中虽含着那颗仙果,却无法自行吞咽。古倾杯见状,唯有暗道一声罢了,左右亲也亲过,多此一遍,想来无甚区别。一面强烈鄙视自己雀跃的心情,一面深吸了口气,再次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将那红果在容遂口中抵碎,再将汁水吹入他喉中。
这一番唇舌绞缠,免不了火气大盛。古倾杯不由自主将容遂越抱越紧,原先只是单纯喂药的举动,直到两人口中连半丝药味也不剩时,仍停不下来。
总算古倾杯一向律己甚严,自制过人,即便在溃败边缘,仍记得要苦苦挣扎忍耐,勉力屈起手指,用指甲在自己掌心狠狠掐了一下,同时暗骂道:乘人之危的小人!难道你不记得,容遂有多么厌恶你了么?!
这样一想,便如给人兜头浇了盆冷水,古倾杯□□顿消,平复下来。
低头看看怀中容遂,见他虽仍昏迷不醒,脸上却已有了血色,呼吸也渐趋平稳,于是放下心来,暗赞“扶摇仙果”当真名不虚传。
古倾杯方才情不自禁与容遂亲吻时,无意中也吞下些许“扶摇仙果”汁液。此时只觉身子渐暖,僵硬的十指也已重新恢复灵动。试着运转内力,不到一刻,被浸湿的衣衫便已蒸干。
他初时大为惊奇,但略一思索便猜出缘由,不禁甚是高兴,心道我只是沾了一点,便已有如此功效,他服下整枚,伤势自是无碍的了。
见容遂暂时不醒,想到山上风大,便寻了个可供三、数人容身的洞穴,将容遂抱了进去,然后盘膝坐下,将双掌抵在他背后。古倾杯本想运功替容遂疗伤化药,但脑中思绪纷杂,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
无法抱神守一,乃是行功大忌。古倾杯试了片刻,知道不妥,只好罢手。
他轻手轻脚地将容遂裹在两件狐裘之上,自己则走到洞口,倚壁坐下,怔怔望着不远处清澈的湖水。
今日意外委实太多,他脑中一直无比纷乱。总算待到此刻,容遂情势渐好,再无紧要之务,他终可暂时喘口气,坐下来好好想一想。
最令他心神不宁的,自然是容遂那个意味不明的吻。
……他居然主动……他……我……
古倾杯双颊烫如火炙,忍不住呻吟一声,以手捧头。
因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他甚至不惜派人杀我……我遭他厌恶至斯,今日却,却又为何……
莫不是因见我为救他,跃入寒潭,于是心中感动……不,不可能,“天赜教”中,愿为他而死者何止百千,我又算得甚么……况且他也曾救过我性命,今次换我救他,最多不过两相清讫……
……莫非,他其实也……
念及此处,古倾杯心中禁不住怦怦乱跳。
……当日我饮酒过量,虽是心怀爱慕,举动言语却未免轻浮,若是无意中唐突了他,令他惊辱羞怒,因而心生杀意,那也是有的。后来他气消了,细细想想,或许发现他其实对我也是……
嗯,不错,否则为何自当晚那批刺客之后,他再也不曾另派杀手?今日又,又……
古倾杯为人胸怀广阔,对自己被拒一事,一直看得很开,心理上并未因此产生过多负面情绪。只不过,当他认为容遂对他的厌恶,已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时,强烈的自尊心使他立即放弃了继续对其纠缠不清的念头。
然而他对容遂二十余年来,慢慢累积的深厚爱意,却并未因此而减少。
他只是心灰意懒,宁可远避千山,将这段感情深深埋藏起来。
直到方才,容遂居然主动吻了他……突然之间,原本不可能的事,出现了新的可能。便如在漫漫长夜里的一道曙光,教他一见之下,怎能不精神大振,欢喜若狂?
可惜直到目前为止,此事也仅属猜测而已。古倾杯一时难免要怀疑,世上是否真有如此理想之事,心中患得患失。
山上云疏,月朗星稀,冷虽冷矣,其景却美不胜收。古倾杯靠在洞口胡思乱想,直至苍穹由暗转白,肩头忽然覆了一道温暖。
古倾杯浑身一震,条件反射般一跃而起,迅速转身。厚实的狐裘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跌落在地,他却无心将它捡起来。
容遂正站在他身后,凝望他眼眸,眼波如外面的潭水般深沉而无一丝波澜。此时的他伤态尽去,整个人神采奕奕,非但恢复了旧日的轩昂气宇,一双深邃的眸子更是神光内敛,显见武功已更上层楼。
古倾杯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勉强笑道:“恭、恭喜你啦……唔!”一句未完,话尾已淹没在炙热湿润的唇间。
武功尽复的容遂,双臂强而有力,唇舌沉稳坚定,进出间虽然生涩,却是十分明显的掠夺。相较于他之前的虚软柔弱,又是另一番滋味。
古倾杯早已忍了多时,此刻等同得了通行金牌,自然再不会客气。用力抱紧容遂,狠狠吸吻他滑软的舌,同时步步紧逼,将他压在身后的石壁上。
二人身高相若,年龄相当,若不计武功,力气也差不了多少。一番激烈地啃咬下来,两人均是气喘吁吁,却均觉酣畅淋漓已极。
唇稍分,两对含笑的晶亮眸子凑得极近,可清楚地看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
古倾杯好似突然才想起来,他方才做了甚么,忙直起身,拉着容遂的手,往自己跟前轻轻一带,歉然道:“这石壁甚不平整,方才可弄痛你了罢!”另一手顺势伸到容遂背后,轻轻揉按。
容遂往前半步站定,顺从地任他牵手抚摸,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看他,轻轻摇头。气度风雅从容,一如往昔;微肿的红唇更是动人心魄。
古倾杯望着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管他以往有甚么恩恩怨怨!
能得美人一笑,便是立刻为他死了,又有甚么打紧?
当即决定将容遂曾派人杀他之事,当作从未发生。
容遂见他不住傻笑,也跟着心情大畅,伸臂将他抱住,将头靠在他颈侧,轻声唤道:“倾杯,倾杯。” 他声音低沉悦耳,犹如天籁,古倾杯幸福得有些眩晕,只懂紧紧回抱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遂亲吻他耳垂,叹息道:“若非你肯为我跃下凝霜湖,我万不敢相信,你是当真爱我。我原道你,你只是在戏弄我。”
古倾杯被他吻得全身发痒,快乐之中,又有些糊涂,心中奇道,我自然爱你啊!又怎是戏弄了?
只听容遂续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在两年之前,与我倾诉的当夜,不告而别?”
古倾杯迷茫地看着他。我不告而别,不正是因为你要杀我么?
“我派人邀你相见,等了一夜,你却一直未曾出现。三日之后我亲去‘照临轩’寻你——我想,纵是玩笑,我既已生过气,便也该和解了——却惊见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容遂语气虽平缓无波,却似含着无尽委屈。
古倾杯全身冰凉,彻底清醒过来,紧紧抱着容遂的肩,剧震失声道:“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