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丁香》宽乐

17、青葱岁月(二）

　　2.
　　生活又回到了从前，丁兰和丁武又被爸爸送回了奶奶家，我则和丁胜每天手拉着手去上学。

　　我学会了长时间发呆，我还喜欢不断地打开我最喜欢的一个空饼干盒，里面有我所有的宝贝：姥姥买的红发卡、姥姥买的粉丝带、姥姥买的玻璃弹珠、姥姥买的铁皮小青蛙……。

　　姥姥再也不能给我梳小辫了，姥姥再也不能给我挠痒痒了，姥姥再也不能给我熬香喷喷的酱了，姥姥再也不能给我做好喝的面疙瘩汤了……。

　　我再也不带红发卡了，我再也不绑粉丝带了，我每天蓬着一头乱发，任凭它们在风中飞舞，哪怕是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也由着它们自在了。

　　我总是忘记带红领巾，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我喜欢托着腮帮子胡思乱想，我的成绩开始急剧下滑。

　　我的班主任不姓叶了，姓高。高老师已经气急败坏的跟我谈了两三次话了，我却没有一丝痛改前非的意思。
　　无奈，高老师给妈妈的厂里打电话，通知妈妈到学校走一趟。

　　那天妈妈从学校回到家就彻底爆发了。我知道她已经忍了我两个月了，从姥姥走的那一天算起。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妈妈的忍耐力比我想像的还要好，我想我要是她，估计早就对我忍无可忍了。我是那样的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了。

　　妈妈首先要对我那一头无可救药的乱蓬蓬的头发下手了，她坚持要把我的烦恼丝剪短，她早就厌恶我那遮住眉眼的刘海儿了。

　　我坚决不同意，我说我喜欢我的发型，因为很酷很有个性。

　　妈妈说：“你看看你还像是一个女孩子吗？天天顶着一头茅草就出门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我说：“你要是嫌我丢人你就把我送走吧，你把我送到郏县东水村我姥姥家去吧，我再也不愿意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妈妈被彻底激怒了，她拿起一把剪刀张牙舞爪地就向我冲了过来。我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我们俩就在屋子里面围着桌子打转转。

　　跑着跑着，妈妈突然一头栽倒在地，这下可把我吓坏了。我急忙把妈妈从地上扶了起来，我哭着对她说：“你剪吧，你剪吧，随便你怎么剪，我再也不跑了。“

　　我终于剪了利落的短发，我的刘海儿也剪短了，不再遮住我的眉眼，我乌黑的柳叶眉和紧实的单眼皮终于重见天日了。

　　我决定不再用作践自己的方式来折磨妈妈了，她也不容易，何必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呢？更何况，我想我远方的姥姥也不想我变成这个样子吧？

　　我就像变了一个人，我又开始安静地看书写字了，就如同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妈妈比以前更忙了，她不仅要上班，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服，每天累得不行。看着妈妈日渐憔悴的面容，我打心眼儿里心疼她。每天放学后我都早早回家，我想尽快写完作业，然后抽出时间帮助妈妈做些家务。

　　3.
　　时间转瞬而逝，我已经上五年级了，丁兰和丁胜也上一年级了。
　　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都给丁兰梳好看的小辫，我催他们俩快点吃饭，催他们俩把书包背好，催了一遍又一遍。她俩简直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眼看就要迟到了，还磨磨蹭蹭的，有时候我气的真想把她俩噼里啪啦暴揍一顿。

　　每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他们两个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简直能把我问疯。我决定要和丁胜谈判，这两个小的他也要负责一个，不能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

　　丁胜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终于妥协了，我们说好了，以后他负责丁武，我负责丁兰。

　　可是，就在丁胜负责丁武的第一天，就出事了。

　　其实那天我是有预感的，放学的时候我领着丁兰往家走，在路上碰到了勾肩搭背的丁胜和丁武，他们俩个一直低着头窃窃私语，还不时不怀好意地狂笑。

　　我警告丁胜赶紧带着丁武回家去，他白了我一眼说：“要你管！”

　　我又去拉丁武，我说：“丁武你跟我走，你别跟着丁胜，他都把你带坏了。”

　　这下丁胜不愿意了，他说：“丁大香你什么意思啊？你昨天还说让我负责丁武的，今天你就改变主意了是不是？我还告诉你了，丁武我是管定了，以后他就跟着我混了！”

　　丁武也随声附和：“对，以后我就跟着我哥混了。”

　　我瞪了他俩一眼：“懒得理你们。”就领着丁兰回家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他俩还没回来。妈妈有些着急了，就问我：“大香，你放学看见小胜和小武了吗？”

　　我说我看见了，我让他们赶紧回家，可是他俩不听。

　　丁兰也急忙说：“妈，我姐叫他俩回家了，我证明。”

　　正在这个时候，邻居马婶满头大汗地进来了：“香她妈啊，你快去看看吧，你们家小武出事了！”

　　妈妈的脸色顿时煞白：“出啥事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妈妈和马婶一溜烟地窜了出去，我对丁兰说：“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出去看看。”

　　我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马叔推着他们家的三轮车，三轮车上坐着东倒西歪的小武，我看见他用左手一直托着右胳膊，面目狰狞、痛苦不堪。

　　这时候爸爸正好也下班回来了，马叔说：“快，老丁，小武摔住胳膊了，咱们赶紧去医院。”

　　爸爸、妈妈和马叔一起带着丁武去医院了，我本来也想去，被妈妈拦住了。妈妈嘱咐我赶紧把丁胜带回家，照顾好妹妹。

　　丁胜满脸惊恐地站在我身边：“姐，小武不会有啥事吧？”

　　马婶气恼地戳着丁胜的脑门：“你呀，你就不能让妈省省心？整天在外面惹事儿！”
　　丁胜灰溜溜地跟着我回家了，一进家门，他就自觉地站在了门后。

　　丁兰刚要说话，我就制止了她，我让丁兰去里屋写作业，丁兰撅着嘴进去了。

　　我拉了一把椅子，重重地坐了上去，我看见丁胜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我，我们俩去，去刘三儿他们家摘石榴，丁武爬墙的时候，从，从墙上掉下来了。”丁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摘石榴，是偷石榴吧！”我知道刘三儿他们家，就住在我们楼后面的平房里，他们家小院里有一颗很大的石榴树，每年石榴花开的时候，就像一大片火红的云彩。正是金秋十月，我前几天放学的时候还看到，他们家石榴树上有几个红彤彤的大石榴探头探脑地伸到了院子外面。

　　我说：“你为啥让丁武爬墙啊？他才七岁，你就不害怕出事儿？你怎么不爬啊？”

　　丁胜有些委屈地说：“我们本来已经找到一根棍儿了，可是敲了半天都没敲下来，我就想着爬到墙上去，那几个石榴离墙很近的，只要能爬到墙上，很容易就摘到了。”

　　我有些气恼地说：“我问你为啥让丁武爬墙，你为啥不爬，有啥坏事儿你就撺掇他先上是吗？”

　　丁胜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本来我是想爬的，我让丁武蹲下来，我准备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可是丁武实在是太逊了，他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差点把我摔个仰八叉。所以我才蹲下来让丁武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可是没想到他笨得像猪一样，他都已经爬上去了，不知道咋回事就摔了下来。哎，这个丁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以后再也不带他出去了，净给我惹事儿。”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能出这事儿？”

　　“真不是我出的主意，天地良心啊，是丁武他嘴馋了，他想吃石榴了，他都说了好几回了，真不是我的主意。”

　　“行，就算不是你的主意，你为啥不劝阻他，想吃石榴不会买啊？干嘛要去偷？而且，我昨天才说让你对丁武负责的，你就是这样对他负责的？”

　　“姐，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不用跟我说，等爸妈回来了，你跟他们解释吧！”

　　“姐，你可一定要帮我啊！爸这回肯定得往死里打我吧，哎呦，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们说话的时候，丁兰不时打开门缝偷听，我吆喝了她一句，她迅速把门关上了。

　　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丁武的右胳膊上已经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被一条套在脖子上的雪白绷带托着。我赶紧过去看，还没有碰到他的手，他就夸张地大叫起来。

　　妈妈皱着眉头说：“大香，你就别招惹他了，他胳膊骨折了。”

　　我说我没招惹他，我就是看看。妈妈说有什么好看，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我领着丁武进去了，客厅里只剩下爸爸、妈妈和丁胜。

　　我安排两个小的赶紧睡觉，然后躲在门缝那儿偷听。我听见了爸爸虽然压低了嗓音但是依然清晰而愤怒的声音，我听见了丁胜可怜巴巴求饶的声音，还听见了妈妈心烦意乱的叹息声。

　　第二天，爸爸不顾妈妈的反对，坚持让丁武去上学。他还说不就是胳膊折了吗？哪有那么娇气，脑子又没有坏掉，该干嘛干嘛去，不许在家呆着。

　　妈妈只好把丁武送到了学校，跟老师说明了情况。丁武的班主任还不错，专门找了一个学生和丁武结成了帮扶对子，还告诉全班同学在这段时间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都要多多帮助丁武。

　　晚上放学的时候，刘三儿和他妈妈来了，提了一篮子红彤彤的大石榴。刘三儿的妈妈说了很多客气的话，还说以后孩子们想吃石榴了，尽管到家里来，千万不要再爬墙头了，太危险了。

　　妈妈一脸尴尬地数落着自己的孩子，检讨自己没有尽到家长的责任。

　　丁胜已经没有资格再负责丁武了，爸爸、妈妈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除了让他写了一份深刻的检查之外，还扣了他一个月的零花钱。有很长时间，丁胜在家里都是灰头土脸的，正如他在检查里写的一样，今后他要夹着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