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醉天下（女变男）》Koalaya

14、十三、

　　十三、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

　　低眉看着杯中茶叶飘舞，手指有节奏地轻击榻上矮桌。

　　要说真话吗？
　　虽然我没有刻意去隐瞒自己不是聂小笑的事实，但现在就挑明，却是早了一点。
　　先不管目前我还未完全摆脱聚娇楼的影响范围，毕竟那次公演见到过我的人不在少数。单就对古人的思想观念而言，能不能接受我这个借尸还魂的异类还是个未知，搞不好，就是一把火烧个干净了！

　　还有初雪！
　　如果被初雪知道聂小笑因他而死，他定会愧疚一辈子。而对于我这个占用了聂小笑身体的东西……

　　皱皱眉，拿起杯子喝去一大口茶水。
　　微微有些涩口。

　　抬头直视那流光溢彩的美眸。
　　眸子的主人正自得地品茶观望，一派悠闲慵懒的媚样，看不出一点方才问话的慑人兴奋。

　　对于这个女人，不是完全的说辞恐怕……

　　咬咬牙，再喝口茶。

　　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初雪于我何干？他不过是我刚来这里时的一个向导，之后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现在的他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无用的包袱。
　　红依于我更无干系。她一个青楼娼妓能拿我如何？!就算她知道真相后转告袁公子又能如何？！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情，如若不是亲身经历，在我有生之年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个袁公子之前从未见过聂小笑，更不了解以前的聂小笑。所以，他应该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就算想回聚娇楼求证，最快也要十多天的时间。届时，我早已不在船上。
　　这条船上真正棘手的不过是那两个侍从，而只是离开的话，就他们两个还难不倒我。

　　眯眯眼，再抬头，眼中满是平静的坚毅。
　　“我是……”

　　“小笑，你睡了吗？”
　　门外传来的轻柔声音与我的话语同时响起。

　　初雪！？

　　“哎呀，真的好晚了！看来红依不便再留了呢！”红依笑笑地轻轻放下玉杯，起身来到我近前。在我的盯视下，异常自然地弯身为我披上外衣。
　　“江上夜风凉，先生要多注意身体啊！”她的唇有意无意擦过我耳畔，带起一片温香柔暖。
　　“听说，明天到达的城镇夜晚会有市集灯会。未免劳累，今晚先生还是早些歇下吧！”红依边走边说。
　　在到达房门时，她手扶门扉，缓缓转过半个身子，轻柔地对我说：“当初，我之所以会为被关在柴房的聂小笑求情，还为其找来大夫诊治，完全是因为当时的初雪在我院门前为聂小笑磕跪了两天两夜的那份情谊。”她的音色有些低沉，看着我的眼睛里透露出从未见过的坚定认真，但，转瞬间又换上了那魅惑妖娆的色彩。

　　打开房门，初雪呆呆地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自里面出来的红依。
　　“红依不耽误先生休息了，明日再来继续与先生探讨琴舞之道，告辞~~”转回身，对门口的初雪媚惑一笑，火红身影飘然离去。

　　“人都走没影了，还在那看什么？！快进来关门。”拉了拉外衣，又倒了杯热茶。
　　“啊…好……”初雪如梦方醒，瞬间红了脸。踌躇着踏进房门，回身关上。
　　“站在那里干什么，想做我的门神吗？”有些好笑的看着不知所措的初雪。
　　“那…那个……”他低着眼，双手互搅，脸好像更红了。
　　“过来坐着说。”伸手又在对面倒了一杯茶。
　　他犹豫了下，之后慢慢蹭过来。坐在方才红依坐过的地方，头低低的，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跟我对视。
　　“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眼睛微微偷瞄我。
　　我无聊地喝口茶，叹气看向窗外。
　　“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初雪的脸再次血红。
　　我轻笑了声，转向他。
　　“不要胡乱猜想，小心被袁公子扔下船喂江鱼。”轻弹了下他额头。看他满脸皱起，顿觉可爱。
　　“小笑，你变得好坏！”他伸手揉了揉被我弹过的地方，眼神委屈至极。
　　我笑着摇摇头，继续喝茶看夜景。

　　“小笑？”
　　“恩。”
　　“到下个镇市，我们离开，好不好？”
　　“恩…呃？”转过头，挑眉看他。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没想到初雪会主动提出。
　　“那个，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聚娇楼的吗？！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虽然有些对不住袁公子，但他那么有钱，应该不会在意的，是吧？”初雪眉毛皱得紧紧的，身体有些颤抖，眼神渴求地望着我。
　　放下茶杯，歪头想了想。
　　“唔，这个……”

　　“聂先生在吗？”
　　随着房门的开启，一个轻佻的声音与我的声音重叠。
　　只见袁公子满脸笑容地端着一个雕金玉砌的锦盒大步迈了进来，那“潇洒”的模样看得我直皱眉。
　　“啊，那…那个，袁公子来了，我…我回去了。”初雪慌乱站起，匆匆向袁公子行了个礼，便跑了出去。到达门口时竟然还不忘记关门！！！

　　手撑前额，重重叹了口气。

　　今个是什么日子？怎么都大晚上的来找我？

　　抬头看向已大大方方坐在我对面的袁公子。
　　“公子出身富贵之家，身边诸事繁杂，忘却一两道寻常礼仪也是情理之事！”你这个没礼数、没家教的东西！
　　“哎呀，以袁某与先生的交情，无须在意敲门那些凡俗礼节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情分上？

　　“不谈这个。先生快看袁某给先生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他献宝似的把锦盒推至我眼前，满脸期待的盯着我。
　　那是一个镶满各种名贵珍宝，雕工精细的金质锦盒。
　　光看盒子就已是价值千金以上的贵器了，这盒中的东西岂不……
　　“如此贵重的东西，在下还是不便接触吧。”反手把锦盒推回袁公子面前。
　　“先生不必客气，这是答谢先生今日救命之恩的礼物，不成敬意，先生就不要推却了。”袁公子笑得璀璨至极，又把盒子推了回来。

　　知道再耗下去也没意义，索性先看看里面的东西。如果是个无伤大雅又较值钱的物件，倒是刚巧可以换做路费盘缠。反正他说是救命的谢礼，我也就受之不恭了。

　　锦盒开启，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枚通体莹绿的圆形玉佩。拿起细看，玉质细滑莹润，手感微凉清爽。中间以翠红玛瑙嵌入一个篆体“乐”字，巧夺眼眸。没有多余的精雕装饰，却不失自身华美，透露浑然贵气。
　　“这是……”
　　“一件很好用的东西。只要拿着它，在南离便可得到无数的人力财力物力，可谓价值连城。而更重要的是……”袁公子的身躯微向前伸，手掌覆上我扶在锦盒旁的左手。
　　“它从未离开过我，犹如我的分身，见佩如见人啊！”眼中闪着异色的光芒，他笑得越发轻佻。
　　“如此贵重的东西，在下更不能收。”身形微向后闪，不动声色地抽出被他抓住的手，同时将玉佩放回盒中。
　　“不是说了先生不必客气了吗！？这是袁某的一点心意，先生一定要收下。还是先生嫌弃这件谢礼不够分量？”袁公子眉头微皱，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
　　“岂敢岂敢！这枚佩饰一看便知无价，今日之事只是在下举手之劳，实在是不配收取如此尊贵之物。”收了还得了？！如此“方便”之物，定会惹来不少麻烦。再说，我收下犹如你分身的佩饰，这算什么啊？
　　袁公子没有接话，只是嘴巴撅起老高地看着我。我也用很认真的眼神回视。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对视了一会儿，袁公子缓缓站起身，步向门口。
　　“如果先生觉得这份谢礼过重，那么就把它作为交换的信物好了。”他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侧头朝我微笑。手掌举高伸展开，里面竟是初雪要我带在身边的白梅饰。

　　离开聚娇楼那天，初雪死活一定要我将这件白梅饰带在身上。虽然我开始不很情愿，毕竟是与聂小笑有关的麻烦东西，可后来一想，反正出去有的是机会把它丢掉，便随手扔进了包里。之后被袁公子闹腾得忘记了。如今怎么会跑到袁公子手上？

　　“这件饰物虽然不及我那件，却也算是个不错的信物。袁某以此物换彼物，相信先生应该不会再推脱了吧！”说完便欢笑着抬脚离去。
　　“等一下，袁……”
　　关门声把我的声音隔断在了房内。

　　望着紧闭的门扉，桌上微热的香茶和眼前珠光闪烁的锦盒，以及盒内圆润华贵的玉佩，爆出今世的第一声怒吼。

　　“你们这些混账，就不能让我把话讲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