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些奇怪的小故事》春寒料峭

16、第 16 章

　　须知那“打神鞭”在我二姥爷手里时日已久，姥爷一手鞭法连龙虎山那只千年老龟都能稳稳压制，怎么可能三两下被只来路不明的妖怪克制。二姥爷骄傲归骄傲，但从来胆大心细，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若非意外，那眼前这个我用脚趾头都能判断出来他是个冒牌货。
　　“你到底是什么人！”
　　道上人确实知道我“无牵无挂”的名号，可张家传人的身份，因为世道变化，如今每一代传人身份俱是隐瞒得严严实实，哪怕猜测，也没人能够如此笃定。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姥爷性命安危。不如，我们做桩买卖。”他语气一顿，脸上诡异的笑容更盛，“如果你现在亲手杀了这头畜生，我便大方告诉你你姥爷在何处，还顺带帮你把那个死咒解开，如何？”
　　我故作沉思了片刻，却看见一边张家老爷子警告的眼神，“哦？这桩买卖听上去还真是划算。”
　　果然，那双和我二姥爷没有半分神似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得逞，而匍匐在地不断颤抖的大妖鼻翼耸动了几下，挣扎了几下却是徒劳，那硕大的身躯看上去竟透出几分可怜。看来和闻人靳“练习”了好半天，总算还是有几分效果。
　　他见我没有马上答应，声音陡然拔高几个度，带着急不可耐，“快些动手，这畜生一咽气，我就给你解咒！”
　　“好。”缓兵之计没用，我只好答应了一声。
　　随手捡起一把不甚锋利的长剑，估计是困兽阵中装模作样的道具，现在倒没了用处。甩了甩剑身，便一步步走向那只白羽大妖。
　　眼见着它眼中祈求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心悸从胸口散开。
　　见我迟迟不下手，那个冒牌货居然急躁地抓住了猝不及防的张老爷子，“快动手！不然这个老头也性命不保！” 张华吓得脸色发白，急得朝我连连看过来。
　　“一连对付三个张家人，看来你背后的靠山来头确实不小。”闻人靳突然插了一句话，把那个冒牌货注意力分散了过去。我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抓得一手好时机有木有！
　　只听那冒牌货嗤笑了一声，开口便道，“那是自然，要知道，我背后的那位。啧，说出来吓死你，那可是百兽……”
　　话刚说到一半，我猛地冲了过去，手里长剑狠狠挥下。只见一道白光闪过——
　　说话声戛然而止。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再看到地上再无半点生机的头颅，我愣在当场。
　　什么鬼！这年头连只兔子都这么嚣张？！早知道是只兔爷，我费口舌和它唧唧歪歪个屁！
　　“你……就这么把……给杀了……”张华瞪大眼睛看向我，复杂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惧意。
　　我抿了抿嘴唇，还是解释了一句，“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三水说得没错，阿骅，你莫思虑太多。”张老爷子一派从容，全然不像刚经历过生死关头的样子，看来就算我不下手，他也不会让这只兔子精讨了好去。
　　兔子精一死，周围环境居然也产生了变化，估计是被下了某种禁制。
　　原本空无一人的草坪，突然多了几个玩爆竹的孩子，我赶紧把还滴着兔子血的长剑用外套一裹，地上的兔尸已经不见，只留下一颗浑圆的红色内丹。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只白羽大妖竟然变成了一只……大白鸡……鸡……
　　“靳哥，家里能不能养“宠物”？”我毫不客气地两只手指掐起了鸡脖子，只觉得还有一股电流在它身上流窜，拿着手都有些麻。
　　闻人靳略带嫌弃地看了我手里的玩意儿一眼，我立马把“鸡”丢进了张华怀里。
　　“老头，送你当新年礼物了，不用谢。还是活的，比我送靳哥他爷爷的礼物气派多了！”
　　本来就被死兔子吓到的张华，献哈达一样捧着只泪眼汪汪的鸡，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水，你莫小看这只妖兽。”张老爷子伸手接过大白鸡，倒是一脸和颜悦色，“两眼澄明，羽上隐有云纹，此乃吉兽。我警告于你不无理由，若你真失手杀了它，恐怕日后会有灾祸临头。”
　　后面半句我没往心里去，光听到了前半句，“靳哥，老头说那玩意是吉兽。”转头便扯了扯闻人靳。
　　“那也不许养。”
　　“哦。”

　　二姥爷匆匆赶来的时候，张老爷子刚高高兴兴地带着张华把鸡抱走。
　　我从小朋友手里骗了几个摔炮来玩，被闻人靳带着鄙视的目光整整疏远了三丈远。
　　“啊，姥爷，你没事就好。”丢下最后一个摔炮，把熊孩子赶走，我抬头和二姥爷打了个招呼。
　　我压根没担心过二姥爷，以他的本事都搞不定的事，去多少个张三水都不管用。
　　“那个下咒的年轻道士呢？”他皱了皱眉头，问的是我，看的却是闻人靳。
　　“死惹，兔子变的，内丹被张老头讨去了。顺带金珠的主人，是只大公鸡，我也送张老头了。”
　　闻言，他瞪了我一眼，训斥了我几句肥水不流外人田云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颗紫褐色的内丹来，看样子至少有五百年，怪不得拖了这么长时间才赶来，“那姓倪的市长也是只妖物，把原主吃了，变化成人的样子，估计有一段时日了。那个给你下死咒的，如果我没感觉错，应该是这个冒牌市长才对。”
　　听他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幸好没上那只兔子的当，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只兔子精变成姥爷你的样子，不但知道我天师传人的身份，想骗我杀了大公鸡，还放话说它有什么大靠山来着。”
　　“不无可能，如今凡间灵气稀薄，精怪的灵智没有那么容易开启，没有千年，很难口吐人言。更不要说扮作人样。如果不是背后主使者有大神通，恐怕不敢这么猖獗。”他沉思片刻道，“三水，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最终还是没说闻人靳的事，避开了姥爷探寻的目光。
　　“罢了，你也长大了。我便不多约束于你，但有些事，你心里要明镜一般。过日子千万不能和往常一样稀里糊涂。”他又看了一眼闻人靳， “闻人家的小子，你命格异于常人，老夫行走六十年却看不透你前途几何，若是往后出了变故，不管好坏，只要三水出事，我便找你麻烦，你可听到？”
　　……这临终托孤的口气是闹哪样。
　　“我还在就不会让他出事。”闻人靳语气十分肯定。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他理所当然的口气，姥爷便把那颗紫褐色内丹往他手里一放，“此内丹蕴含雷霆之力，善用之。”
　　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如果老王八都知道闻人靳和符拔的关系，二姥爷怎么可能猜不到。
　　果然，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