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些奇怪的小故事》春寒料峭

15、第 15 章

　　我二姥爷张子高是一个很神的人。
　　准确来说，他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而是外公的结拜兄弟。
　　据说当年二姥爷还是垂髫小童的时候，发烧发糊涂了，嘴里总是念叨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家里人就把他送上了山。而后来，也再也没有过问过他的事。
　　二姥爷当初并不记得自己名字，最常念叨的两个字便是“子高”。于是给他取名就叫“张子高”。最神的是，原本龙虎山一脉早就式微，但却奇迹般的在二姥爷手里回转过来。起因是他发现了一个荒僻的山洞，里头找到了无数本张天师的手札，字迹模糊可辨其年代之久远。
　　说起来，自打我七岁那次昏厥开始，每夜便是二姥爷念着手札上的文字哄我入睡。寻常人觉得佶屈聱牙的文字，我却渐渐能听出生动来。
　　大概，除了父母，和我最亲的便是这个面冷心热的姥爷。

　　“倪市长客气，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再打搅了。” 闻人老爷子放下电话，摇了摇头。
　　那个下咒的年轻天师和市长貌似关系匪浅，有那一位撑腰的话，明着倒是动不得。既然明着动不得，就私底下行事。大不了把饵下好，愿者上钩。毕竟金珠还在二姥爷手里，不信他不来。
　　“那按照我们商议好的，明日我单独去会会那个家伙。”
　　二姥爷定了的事情从不轻易改变主意。但真放他一人对付那个明显不对劲的天师，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放心。
　　看了眼闻人靳，我偷偷盘算起来。那次他开挂似的一道惊雷可是把七酒叔都吓呆了，更不要说那把居家必备杀人灭口的紫剑。这是我唯一瞒住了二姥爷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能说。
　　回到公寓，在洗手间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我还是决定再找闻人靳试一试。看看除了舌尖血，是不是别的引子也能管用。毕竟亲来亲去什么的也太尴尬了。
　　黄大仙的臭气不知道是不是能勉强替代一下，可我到哪里去再抓一只有几百年道行的黄鼠狼来？

　　“靳哥，帮个忙呗？”我腆着脸去了书房，闻人靳正在用一目十行的速度看一沓外文资料，尽管早就见怪不怪，但果然还是人比人气死人。要知道，我连上面是哪国文字都不确定。
　　“坐下等我十分钟。”他头也没抬，但翻页的速度至少快了一倍，我感觉更心塞了。
　　“你可以慢点看，我不急的。”
　　闻人靳抬头瞥了我一眼，就跟一眼能看穿我那点小打算似的，“你都蹲厕所想了一个多小时了，确实也急不起来。”
　　敢情他还给我掐表来着？这人讨厌不讨厌！
　　我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但毕竟有求于人，倒不敢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面前表现得太反动。
　　一会功夫过去， “资料我看过了，没太大问题。前景是很好，份额可以慢慢商量，现在不急。到时候开会具体讨论合作细节。先这样，我还有事，挂了。”某人分分钟搞定了那一沓我这辈子都别想看完的天书，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报备。
　　眼见着他手边事儿结束了，我居然有些紧张，说起话来连嘴皮子都不太利索。
　　“靳，靳哥，那个……我……”
　　闻人靳喝了口茶，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只管听我结巴。
　　“我，那什么，有点担心二姥爷……咳，就，就想让你，帮忙……”
　　还没组织好语言，他就利落地回答了一句，“帮忙可以，但你先把欠的帐还清。”
　　“可，我木得八十万还你……”
　　“不止钱的事。”闻人靳指了指他左手小指，“你先告诉我，那根一会冒出来一会消失的红线到底是什么。”
　　闻言，我面上一热，“那个……是，是姻缘线，咳，大概是月老用来乱点鸳鸯谱的玩意儿。当时，我不是急了吗，就没管那么多……”那红线真是某次机缘巧合得到的，用之前我自己都不确定它管用。
　　“绑上了之后有什么影响？”
　　“也没什么影响，吧，大概。”
　　本来没当一回事的，突然这么一想，发现自己只知道怎么绑，可不晓得怎么解啊，肿么办？
　　“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解？”卧槽，一语中的。
　　无奈之下，我只好老老实实点头。
　　“不知道有什么影响，又不会解开，你说说看怎么补偿我？”资本家的剥削又开始了。
　　“嗯，我去帮你把那个大金珠抢来怎么样！”我斗志昂扬地提议道。
　　闻人靳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你有那种本事？”
　　“当然——没有。”居然不要脸地承认了，瞧，我就是这么诚实，“所以，才来找你帮忙昂。”
　　“要我怎么帮？”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我老脸一红，“就想着不占你便宜，我们换个法子，试试能不能把你身体里那股力量引出来。”
　　“哦，换个方法？那你试吧，但愿你这点本事，能试出点实际的结果来。”
　　闻人靳玩味地勾了勾嘴角，双手抱胸一副“你随意”的样子，简直……不！能！忍！
　　草！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好吗？男性尊严被肆意践踏，作为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忍气吞声！闻人靳，别以为我不敢占你便宜！
　　可等到脑子清醒过来，嘴里只剩一股淡淡茶涩味的时候，才发现占便宜的人，貌似不是自己……
　　每天晚上睡前默念一百零八遍“我是直男”一点也不管用啊摔！直男他大爷啊！

　　言归正传，上次金王八被黄大仙偷走的事情我其实不如看起来这般无动于衷，它临走前大放厥词，明显是有了大靠山，加上连二姥爷都说最近妖孽横行，更让我不得不有了一些猜想。
　　为什么金珠丢失，大妖迟迟不来寻找？又为什么霸下千百年来风平浪静，如今却魔障丛生？这些问题一旦出现，就盘旋在我脑海挥之不去。似乎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推动这些变化的出现，而仔细思考，却一无所得。
　　“子高，我不过是不放心罢了，人多好办事不是。”
　　没想到张家老爷子居然打着和我一样的主意，想要暗地里帮衬一把，却不幸地被二姥爷发现了。猪一样的队友害死人，说的就是张华。
　　“多管闲事！”二姥爷皱眉，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特意选在这片空旷的公园草坪，为的就是提前布阵，结果张华一个不小心，踩到了阵法的一角。
　　虽说布几个简单阵法算不得什么本事，不过照本宣科罢了，但在现在来看，也算是“道法”一种。像“困兽阵”，其实用的不过是兽类忌讳的几样物件，摆在严密考量的几个方位，一旦中招，便一环扣一环，倒是类似于机关陷阱。而阵眼是阵法的中心，也就是支撑整个大阵运行的关键。
　　古人说行军布阵，阵眼要么是指挥官，要么是出其不意的大招。
　　当然这是从现实角度来看，真正说中国最早的阵法传说，是始于黄帝。据说当初黄帝为战胜蚩尤，应龙出动都不得其法，苦思不得其解之时，却在梦中从九天玄女手里得到一本兵书，上书“天一在前，太乙在后”。黄帝便是照此推演出了“天一遁甲”阵，而后打败蚩尤，尊为天子。
　　不过上古神话多半七分虚构，两分猜测，一分半真半假。要真有天一遁甲，今天哪来的和谐社会。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再多臭皮匠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在这个当口，一道白光不知从何而来，抓住阵法破损的机会，趁机跃入阵中！！眼见那白光四处乱窜，一路躲避阵中机关陷阱，时不时传出金石交接的声音，却没能减缓它半分的速度，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几个眨眼的功夫便锁定了阵眼处的三人！
　　“好个畜生！”二姥爷怒斥一声，袖中抽出一根长鞭。
　　因为曾用来收服过无数妖物，这鞭子便被人戏称做“打神鞭”，借用的是元始天尊借给姜子牙封神的那件天地灵宝的名字。
　　“区区一介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道洪钟般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惊人得有穿透力。
　　声音未落，那道白光骤然变化，不过两三秒的功夫，化作一道巨大身影显现出来，足有两人那么高！一只锋利的兽爪陡然伸出，竟是牢牢抓住了二姥爷三指粗的“打神鞭”！
　　“不好，中计了！”张家老爷子满脸惊异，顿时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这大妖身上的气息和金珠上的印记如出一辙！十有八九是珠子的主人！
　　没想到那诡异的年轻道人居然放弃把珠子占为己有，转而借刀杀人！
　　“金珠在此！畜生莫要伤人！”
　　二姥爷从怀里掏出了那圆润的珠子，情急之下直接掷了出去。
　　我时刻留意着前面阵中的变化，一看金珠居然朝我飞过来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二姥爷你这是背后长眼睛了还是怎么着？往哪儿丢不好，往我怀里丢是闹哪样！
　　“果然还有同谋！无耻小人，窃我宝珠，今日要你们有来无回！”
　　那大妖人面兽身，腹前一片白羽，两爪宛如放大数倍的鹰爪，带着破风般的撕裂之声，径直向我袭来——！
　　“靳哥！”我往后猛地倒退了几步，把金珠一把抓住，丢给了不远处的闻人靳。
　　那大妖怒急，作势要先解决了我再去对付闻人靳。见状，我故意拿出一道符纸，冲闻人靳使了个眼色，他会意便是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当头劈下，硬是把那妖物劈得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我把手里符纸装模作样点燃，烧成了灰烬，到时候即便是解释，也可以推脱说是无意中得了一张招雷符。

　　“杀还是不杀？”张老爷子竟是健步如飞，丝毫不输我二姥爷。后者一脸阴沉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往闻人靳边上靠了靠。
　　“杀了这畜生，便能救三水性命，杀！”二姥爷的回答居然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且慢。”我暗地里扯了扯闻人靳，在他手心快速地写了几个字，他会意回握了我一下。
　　二姥爷皱了皱眉，“三水！你若是下不了手，便让姥爷替你解决了这个畜生！”
　　闻言，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姥爷？你他妈什么鬼东西，敢自称是我张三水的姥爷！”
　　话音刚落，“二姥爷”嘴边竟是咧开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居然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好一个张家传人，佩服佩服！”

作者有话说

　　“天一遁甲”参考了网上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