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泣》清明非

2、【中章·异事薄】

　　终于到达目的地。待随行的侍从们备好篝火，六道骸不紧不慢地从轿里走出来，派头比川岛还大几分。
　　“就是这里，六道君。”川岛指着面前倒着几棵樱花树的一片狼藉:“土蜘蛛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伤人之后就不见了。”
　　“当时，这里的人都在做什么？”既然答应了川岛，六道骸对这个事还是挺认真的。
　　“在为小公主庆祝，歌舞表演之类。”川岛回答:“食物也没什么特别的……对了，因为在赏樱，准备了很多花见团子。”
　　“有没有贡酒，或者经卷类的东西？”
　　“没有。”
　　“唔……”面对这样无从下手的情况，六道骸皱眉:“安排几个人跳舞，尽量热闹点，就像当时庆祝那样。”
　　“好的，马上安排。”
　　虽然是临时集结起来的，但川岛安排的歌舞相当不错。在篝火的映照下，舞女们稍显朴素的裙裾似乎有了生命，随着火光闪烁变得朦胧动人，比起阳光下、灯火下的表演，别有一番意趣。
　　只不过，周围太静了。
　　扯下面纱，六道骸左蓝右红的异色瞳竟比火光还要夺目。
　　“哄！”土蜘蛛从地底钻出，八只骨爪挥舞着想要收割生命，六只莹绿色的眼睛在毛绒绒的硕大身体顶端，闪着可怖的光。
　　“啊——”舞女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四散而逃，混乱反而让更多人受伤。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真言配合着对应的结印，六道骸迅速控制住土蜘蛛的行动，对川岛喊:“你们后退！”
　　土蜘蛛奋力挣开咒语的镇压，甚至失去了两只骨爪，“咕叽”地叫了一声，迅速跑远。
　　“别想逃！”紧紧抓住土蜘蛛的一只骨爪，六道骸被土蜘蛛带着向山林深处快速进发，周围逐渐暗下来，静得出奇。
　　“喵——”不知过了多久，土蜘蛛终于停下。出现在六道骸眼前的是一只黑色猫又。
　　土蜘蛛是攻击性较强的恶灵，而猫又不会随便攻击人类……面对这样的情况，六道骸只能想到——
　　守护。
　　土蜘蛛和猫又在守护这里。
　　“喵——”猫又似乎想说什么，看着六道骸的双眸都亮晶晶的，很有神采。
　　“怎么了，猫儿？”温柔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六道骸眼前的空地上聚集了点点碎光，在这山林深处美得如诗如画。碎光逐渐聚集，慢慢形成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人形。
　　地缚灵。
　　身形瘦小，死去的时候大概还是个孩子。地缚灵一般不会伤人，是在死亡时心有不甘或有心愿未了，灵魂滞留某处不肯轮回所化。
　　眼前正慢慢显形的地缚灵通体莹蓝，还带着淡淡的白色微光，是从未害人的善灵；而且，竟然有土蜘蛛和猫又守护着。
　　不过，他可没那么好心去超度一只地缚灵。
　　勾起嘴角，六道骸的红色右眼不断变化着，幻化出银白色的三叉戟。
　　“吾名为六道骸，自轮回尽头而来的残骸。”高高举起三叉戟，六道骸在地缚灵出现的瞬间刺穿了那个莹蓝的灵体:“满载轮回之苦痛，忘却了过去，忘却了自己……化身为阴阳师，今斩灵于此。”
　　当地缚灵被刺穿时，在猫又哭泣般的嘶吼声中，那清脆如风铃的嗓音如此问道——
　　“骸？”
　　“什么……？”正准备拔出三叉戟，六道骸被那轻柔的声音问得一愣。
　　“是骸吗，骸？”嗓音染上欣喜的味道:“等到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只要拔出三叉戟，眼前的地缚灵就会瞬间消失。作为阴阳师，六道骸第一次迟疑了，没有立即拔出三叉戟。
　　心底似乎有什么被翻出，在堆积着厚厚灰尘的记忆彼岸有个模糊不清的小小身影，笨拙而纯真可爱。那似乎是冗长的黑暗与苦痛之前，一切开始之前的“最初”。
　　那个少年圆圆亮亮的双眼，两人共度的短暂而温馨的日子，幼稚纯粹的诺言……所有的一切，美好得让人落泪。
　　那清甜软糯的嗓音和显而易见的喜悦让他无比痛苦，握着三叉戟的手微微颤抖。
　　“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