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心无心》曾木西

12、断情

　　我一直不明白我明明不会逃走，他们为什么还要那么多人紧紧守住密室。终于第三日千幕渊召见我。我在囚月等一干人等的‘护送’下被带到另一间石室门口。他们均守在外面，我一个人进了密室，此间石室极大，四壁都刻着浮雕，我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天幕皇朝的开国事迹。讲的无非是千幕拓和刑乬受命于天，平定四海，而后刑乬堕落，千幕拓得天赐刃心剑将其斩杀，而后自己因力战，不久之后寂灭。此乃如英雄史诗般。只是没有提到他用刃心剑刺死韩落雪，使得刃心剑因嗜血而醒，因此才能打败刑乬的吧。这里当然不会提的，一个寡情人经过时间的掩盖和后人的曲解，已然万人敬仰，如神祇般。

　　千幕渊已然等在尽头，他正盯着一幅画出神，画卷上乃是一个女子，不得不说，莲姬竟与这画中人有三分相似。他转过头道：“这几日让你受苦了”俨然是个长辈关怀晚辈般。我没有回答。他又继续道：“心芒并非为囚你而设。”
　　“哦？”我诧异道。
　　“就是囚禁你的石台。它可以借你之心力，今夜几位长老要借此寻出刃心剑的下落。”
　　“原来如此。”
　　“你可能会受点苦头，我们千幕家欠你一个人情，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这画中人是谁？”
　　“我的妻子。”他回头凝望住那画中人，仿佛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幅画，而是真实的大活人，可是他的眼里是幽凉的悲戚，这样的神色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年过半百的王者脸上。
　　“我以为你的妻子是莲姬。”他并每天因为我直呼其名而生气。
　　“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但是却只有一个妻子。”
　　“我不知道一个女人是不是也可以有很多男人，但是只有一个丈夫。”
　　他笑了，我道：“你笑什么？”
　　“你说话很像我的妻子。”我想起千幕寒曾经说过他娘带着他独自在外生活了十五年。如果千幕渊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很爱她，又怎么可能让她独自带着孩子流落在外十五年之久呢。
　　“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她叫风祈。”我看着画中人，浅笑如风，道：“莲姬跟她有几分相似。”
　　“一开始，我也以为如此，后来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人像她，也再没有第二个她。”
　　我看他伤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各自沉默。半晌他才道：“我们千幕家统领天幕朝已有八百年，高高在上，令人望而生畏，可是却也有我们的无可奈何，和不能逃脱的命运。”
　　“你所指的这个无可奈何是什么？”
　　“我们受了诅咒，永远不得与挚爱的女子共享一生。”
　　“是因为千幕拓贪图权力富贵亲手杀了韩落雪？”
　　“你怎么知道？”，他复又沉吟道：“剑心在你心里，你知道也不奇怪。是我糊涂了。”
　　“至少你没有像千幕拓那样手刃你的爱人。”
　　“有时候杀人不一定是取其性命。”
　　“也对，有什么比杀死一个人的心更残忍的呢？”
　　讲到这里，他看向我，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竟比大殿之上更显得苍老，道：“你害怕吗？”
　　“你指什么？”
　　“刃心剑一旦寻得，必定先取剑心以合一，方可除去刑乬，那你的命运就明了了。你不害怕吗？”
　　“我应该要感到害怕吗？我不知道，或许会怕吧，我害怕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不过我听说死后归空，一切都没有了，所以我不害怕。”
　　他道：“这样也好，我说过，就当是我们千幕家欠你一份人情，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一无所求。”我答道。“哦？”他询问了般，我复又道：“我有几个朋友，就是从讲武堂一起的朋友，他们现在效命于七界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能一世平安。”
　　“我答应你。只要我天幕朝过了这一关，他们一生必定富贵平安”说罢他道：“我有东西给你，你看看。”我按照他的指示打开石台上一浅口木箱，里面是一柄弓，连同箭囊一起。我将其取出，他道：“这柄弓名为断情，是祖上传下，箭矢可随心而中的，今日便送与你。”
　　“我不需要。”
　　“你会需要的，寻找刃心剑一事，我想你是想早些了结的，带上它吧。”他面容慈悲，无端端叫我想起了师父。我道：“那好吧。”
　　“你先下去吧。”
　　我欲走，又转身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为什么没能和你的妻子白首偕老呢？”他像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我道：“是因为你更爱这高台吗？”他眼中似有愧悔之色，随即一凛，淡淡道：“没有人不爱这高台，或者说没有人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很爱这高台。”
　　我笑道：“我以为如果你的妻子风祈知道你这样怀念她，会觉得不快的，你伤了她，然后又怀念她，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