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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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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到,府门好象有人接应似的开了。里面闪出来一个妙龄女子,十七八岁左右,生得体态风流,眉目含笑,转盼之间八面玲珑,颦笑嫣然周到反倒让人忽略了她娇巧的样貌。
  “云奴恭候公子大驾。”声音细软如绵分外动人。
  声且多姿,杨若寺自叹弗如,假意闭了的眼愈发不得安生偏偏想睁开一睹芳容。略微挣扎,这才发觉是让人紧紧勒在了怀间,一时不知如何,只得假意昏迷中翻身蒙混过去。
  谁?她想,首先这个人很香,很香的人应该很有钱。其次这个人勒得很紧,很紧说明了什么?她想不明白迅速跳过,结论是她被那个变态世子打了之后居然被一个好心的公子领回了家,权衡再三,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杨若寺定了定心刚想喘口气,突然一展绸料扑面而来将她的头身裹了个结实。她绝望的喘着气,绸料上的兰花香味直入鼻端与刚才怀间的分明相同,浓郁暧昧。身体一松,缓缓脱出了温暖的怀间。
  居然是恋恋不舍,她就是知道只有在刚刚的温暖里,自己才是安全的,什么都无须想,她就是知道就是肯定。
  车中接出一个包裹,外面赫然用的是世子的墨梅水绡袍,小厮刚上手就摸出一把人形来,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云奴心中蹊跷,面上却并不作色,伶俐地指挥将包裹抬进,招呼人在僻静的院落里安置停当。
  梁允徵从车中走出,舒展飘逸如常,衣不在,人尚独绝,只剩了一件月白绸褂周身纤尘不染,腰上用嵌了绿松石的通犀金玉环带一束,顺着白玉双绶,长身玉立,清瞿的影子正落在云奴心尖上不知怎的让人念起那首歌儿,依稀有了书画中描摹的情态。
  云奴怔怔收了目光,眸还是那抹温润如玉的艳色,只是除了眸,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永远是那么旁若无人,眼底的淡漠宛如一把冰凌剔透的刀,他越是平淡,他越是漠然刀就愈发的锋利将她跳跃的炽热灵魂片片凌迟。
  “云奴,你素来会办事的,什么事情说不得你也清楚,交给你了。”他静若古笔的指朝院内一点,连这一点都飘洒入画。他交代的话她不会不听,永远不会,但他是从不会赞赏的人亦从没有责罚过她。有时她甚至想,在他身边数载,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否与四周漂浮的空气无异。
  “然后送走,我并不想再见到她。”
  不想见?云奴浅浅地叹息,他终究有今日,放不下才会不见吧。
  目送公子离开。
  想那一刻她探身进车中,他的脸色平静如常,线条比平日里还来得干净。但是她接过那个女人的一瞬,肺腑之间仍是利器洞穿般地疼痛。她抬眼去看他的眼睛,其间故作出的冷肃清俏像水镜中流离的倒影,让她明澈如雨的目光悄然搅碎。
  他的墨梅水绡袍里包裹着一把嶙峋的骨,方才他一贯稳健却冰冷的手指待过的地方,一片若有若无的潮意直逼云奴的掌心。帘开风动将掌心的潮意化开,从她的手掌窜入全身,冷得刻骨。他只当她是空气。
  公子,可笑,你不知道,这世上已经有东西让你放不下了,不过很可惜,你自己却还不知道吧。
  贺徽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很少叹气的,因为他觉得自己风华正茂假充人家忧伤叹气是很虚伪的行为。惟独这次他是真的难过。
  这树好歹也有八十多年了吧,以前刚来王府的时候虽说是义子,但终归是明面上的事情,暗里也就是个规格高点的伴读,糟人白眼自然是家常便饭。难过的时候和树蹭蹭就全当在娘亲的怀里撒娇。谁知梁允徵这个王八羔子心血来潮一句;“起了。”后娘就要被连根拔起。
  贺徽揉了揉树干,他还真是意外,没见过像梁允徵这么发疯的,好好的树宁从外面起了,移进浣云居院内,不伦不类。
  “三儿,把院子封了。”他慢道。
  浣云居就这样被世子莫名其妙地封了,不过对于性子从小就乖张的世子的行为,府中上下好象并不以为奇怪。偌大的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院子,所以封了浣云居,好象名字本身一样,像一片云彩从王府上空飘走,很快淡出了大家的视野。
  但至少有一个人是很郁闷的,她就是杨若寺。
  杨若寺睁开眼就再也舍不得盍上了。
  屋不过丈大,布置得玲珑剔透,檀木牙床依着两座云纹小几,阳光正从窗子射进屋内,树影在桌面上班驳摇曳,簌簌生姿。奇怪,窗开而无风,杨若寺伸手向窗外探去,指尖触在一片清凉上,这窗上竟镶了一件透明物事避风遮雨还丝毫不影响窗外景致。
  杨若寺心中幸福地呐喊。
  不过,杨若寺很快就后悔了。这地方固然美好,人丁单薄的程度简直称得上恐怖,药料饭食不知何时让人放在桌上,她每日睡起来就吃,吃了继续睡,偶尔和镜中人说两句话,眼见镜中肿胀的脸恢复了形状,然后渐渐丰腴起来,终于耐不住了寂寞。
  时间如流水一般静淌。她用肘把日渐丰腴的脸撑在窗前,明媚的光把遮脸的手指耀得彤红。
  窗外树上依稀鸟影穿梭,鸟是幸福的家伙,只是每一次总是在她最郁闷的时间出现,比如在官籍因为看鸟而得罪了那个阴狠的年轻世子,这一次不知又有怎样的厄运伴随鸟鸣降落在头顶。
  于是她嗅出了被囚禁的意味,不错,还是待遇很高的囚禁,有美食,有药,难得还能欣赏窗外的风景。奇怪理由是什么,难道那个死人爹又得罪了哪家官爷,这次也真够狠的知道我杨若寺不怕死,想要把我关疯掉,想到此处,她更加觉得不对头。不要说死人爹的确叫人斩首了,假设他真活着或者是余威犹烈,为什么人家要折磨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孽种呢?
  正在杨若寺怎么也想不明白之际,门砰一声叫人打开了。杨若寺欣喜地回头,正对上一张怎么也看不厌的玲珑面。五官娇巧,顾盼皆是风流。
  “你可以出去了。”女子音色犹如甘泉入喉。
  “是云奴姐姐吧,我这几日可是多亏了你和照拂?怎么姐姐连面都不想让我见,如今怪我唐突了吗?”
  “我不管你怎么知道我叫云奴的,我家公子救了你,今日要放你离开,我来引路。”
  “慢着,姐姐虽生的好看些,但话还是要讲清楚的,比如你家公子是谁,为何要救我,更为何连当面道谢都不可?”
  云奴见她纠缠,收了一脸的玲珑笑骇然变色道:“真是放肆,我家公子何等人物,岂容你说见就见,难道我家公子还贪图你一谢不成。”
  这个姐姐怎么这样啊,杨若寺悻悻垂着头,原以为见了公子,一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甘愿作牛做马为婢为奴的说辞,让他一心软就能留在这衣食无忧的地方。心里的算盘打得妙,小妮子更是打定主意非见这好心的公子一面不可。她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会有那样令人想念的怀抱。
  “求求你了,姐姐,如果不能当面道谢,我会一生不安的。”一双手已经攀上了云奴的衣袖涎着脸左右摇摆。云奴不吃她这套,玲珑眉一挑,铁硬着脸任由她嬉闹。
  看来只有使杀手锏了。
  啊,云奴脚尖吃痛正要弯腰却被人一把推开趔趄了几步跌坐在地,一抬头的工夫小妮子已经跑出了浣云居外。
  杨若寺左冲右撞也不管哪里是路,穿过楼榭亭台,绕过假山凉亭,心念不好,这府邸果然是大家手笔,七拐八绕和迷宫似的,她气极之中顾不了许多,心中一时破口大骂一时又惴惴难安,这次要是找不到什么公子,刚才还得罪了云奴姐姐,她老人家一个不高兴说不认得我,搞不好会被当作擅闯名宅杖毙于廷下。
  眼前一暗,她感到额前一软,抬头才发现自己贴在了一个尤物宽阔的胸口上。
  少年嘴张得如同生吞了鸡蛋一般,眉心微拢,两条柳叶似的眉毛居然不显阴柔,飞扬入鬓。态生幽雅,身量俊秀,杨若寺狠狠咽了口水,几乎忘了还在逃命。
  贺徽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觉得怀间的女子正怔怔盯着自己看,一点没有想离开紧贴着他胸口的是意思。一对杏仁眼俏皮地眨着,黝黑的睫毛在丰腴的脸上投下浅影。她远不算美丽,只是——
  “抓住他,三少爷。”云奴正从假山中拐出,吼道。
  见她追来,杨若寺拔腿要走,贺徽伸手擎住了她的后矜,谁知她回头对他一笑,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脚上又是钻心是疼痛,手一松,她跌跌撞撞向前扑去。
  真是很好看的背,肩胛修长,匀停到了极处,让你忍不住想拿一只细绵窄小的手在上面游走。杨若寺顾不得痴,怕他回身阻拦索性先下手为强,凌空一口从他宽瘦的肩上咬下。恩?齿间浓郁的兰花香穿过,浸淫眼角鼻息。
  真想抽自己一刮。意外绝对的意外,高空凌扑外加错误的判断她在唯一的救星身上流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雪开红花,妖娆似靥。
  梁允徵缓缓回身,棕色的眸里艳光流转,温润如玉的眼角突然倨傲飞扬,这没由来的神情变换让看惯了世子没表情面目的贺徽背后升起一股恶寒。
  梁允徵薄薄的嘴角浮起一抹隐约的讥诮,然后不可僭越地锋利起来,道:“我们又见面了。”悦耳动听,听不出语气。
  她扬手在他瘦削如残月的脸上留下凄楚的红,一弯黑到发蓝的发借着掌风从额角漾到胸前,轻轻摇曳。
  “啪”又是一响。杨若寺揉了揉打痛的手,深呼吸全身蓄满了力又一次准备把手高高扬起。
  贺徽从惊愕中觉醒,飞身而过攥住她的手臂。
  “梁允徵,你还欠我三十一下。”杨若寺扳着打得红肿的五指细细数了一会,凝视着他的眼睛浅浅笑出声。
  “你恨我?”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问。他的疑问语气不容置疑,干干净净的只是纯正的好奇,好象刚会跑的小孩睁大无邪的眼乖巧地问你天上有几颗星星。
  “我不恨你,你做的事情还不够让我恨的资格。我素来不喜欢欠人东西,当然也绝对不允许有人欠我。既然你欠了,终归是要还的。”“当时你打得是高兴,现在总得还我些高兴吧。”
  “你错了。”冰凉稳健的指抬起她的下巴。“从来就是你欠我的,恐怕你以后更难还清。”他的指在她唇上缓缓扫过然后像沾了污垢似的在她衣襟上狠狠抹尽。
  他挑了浓黑的眉云淡风清地笑道:“三儿看你们弄得,纸是包不住火的,把她带到明善堂。”
  云奴不可思议地看着公子脸上的红记,心疼无比又不好发作。
  “公子,奴婢认为参见老爷应当给她梳洗沐浴换装整容,这样……恐怕不妥。”
  “不用了。”他从贺徽手中接过她的手臂攥紧,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往明善堂拖去。
  “干什么?”杨若寺放弃了抵抗,懒洋洋的问。
  既然没有选择,为什么还要做无谓地抵抗呢?
  他仿佛习惯了她阴晴不定迅雷般的变化,平静地说:“告诉七曜王,我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