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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上的春,来的似乎也比卞梁的晚。已经是二月,山上还是云氤霁散,梅雪飘香,正是寒风肆虐之时。
      青衣衣衫单薄,站在雪霰中,圣洁的一如谛仙。
      青衣单薄瘦削的肩上,落了晶莹的一层雪,他已经在雪里站了很久。
      清渠缓缓踱出来,看着青衣,叹口气,“你走吧,主上不想见你。”
      “我要见他。”青衣又一次重复,他的话清淡而安静,却那般坚定。
      清渠摇摇头,“已经三天了,青衣,走吧。”
      “我要见他。”
      清渠看着他,眼神里一分怜悯,一分感概,“我再进去通传一声。”

      诛天阁里,温暖如春,沉郁的薰香,琥珀般美酒,漾在水晶杯里,彩袖招摇,歌舞升平。
      轻纱薄衣的美人绝色半跪在教主身边,极尽媚颜。教主坐在高高的銮座上,美酒美人盘绕在他指尖,却都是鸦雀无声。那銮座太高太远,以至于,看不清教主的面容。
      清渠踏着一地丝竹天籁轻轻走进诛天阁,悄声拜在教主脚边,“主上,青衣还在外头。”
      教主的手指,几不可见的一颤,“让他走。”
      “他不肯,他要见您。”
      “我不会见他。”教主的声音依旧冰冷。
      “是,”清渠低垂着头,仿佛在斟词酌句,“外头天寒地冻,青衣已经站了很久……”
      教主的声音里带了一分急躁,一分暴怒,急不可耐的打断清渠的话,“诛天教的待客之道,还用我教你?!”
      “是,属下安排他在迎宾阁。”
      教主沉吟了片刻,“迎宾阁久无人居,简陋粗糙,还是让他住晨夜楼吧。”
      清渠一怔,那不正是教主的寝宫?“那主上您住在哪里?”
      教主顿了一下,脸色不豫,“多事!我便在诛天阁里,哪里也不去!”
      清渠哪里还敢多言,慌忙下去安排。

      晨夜楼里。
      地龙里烧着暖暖的炭獸,房里温暖如春。淡雅的兰香弥散在房间里,若隐若现,青衣最喜的便是这兰香,连这般细节,教主都照顾的丝丝入扣,青衣嘴角,浮现起一抹轻笑。
      “青衣。”清渠走进来。
      “清渠,主上呢?”青衣慌忙迎过去。
      清渠叹口气,避过头去,每日,迎接他的都是青衣如此殷勤希冀的眼神,让他无所适从。
      “没关系,他……他很忙……”青衣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可他的话,仿佛在安慰清渠,又仿佛在说服自己。
      “主上……他不会来了。”清渠看着窗外,远远的诛天阁上,隐隐飘来丝竹阵阵,靡靡之音。
      “他会的,我等他!”青衣还是坚持,那表情,仿佛一个无垢的孩子。
      清渠一把抓住青衣的肩膀,有些心疼,有些激动,“傻瓜!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般!”
      青衣不解的看着他,“清渠?怎么了?”
      清渠犹豫一下,缓缓松开青衣肩膀,“你想不到吧,教主落下悬崖,本该再无生机,不巧被困在崖壁间,虽大难不死,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餐风饮露,迫于无奈,只得不近人间烟火,却不想无意间窥探了神功要法,练就了天罡神功第七重,不但能凭虚御风,更是百无禁忌,如今,便是娶妻生子,做那男女之欢,也不怕破功。”说罢,清渠自嘲一笑,“自那日起,教主便是性情大变,变得荒淫贪欢,不理正事。青衣,你还不明白吗?别再傻了。”
      青衣的脸色瞬间惨白,可是他还是强笑,“清渠,他该生我的气,是我差点害死他,他自然会对我失望,”青衣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讪讪道歉着,又有些失落,“连我都恨不得杀了我自己,连我自己,差一点,都没法原谅自己……”
      “青衣!”清渠看不过去,甚至有了几分恼怒,他是教里,最坦率,最任性的孩子,也是最讨人喜欢,值得交心的朋友。
      “你忙你的吧,别老耗在我这儿,我挺好的,真的,不必陪我。”青衣强颜欢笑。
      “傻瓜!”清渠急得跺脚,“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青衣犹自微笑,“清渠还有说不出口的话?”
      清渠叹口气,“今天,西夏国平南郡主前来提亲。”
      “平南郡主?”
      “那郡主可不是养在深闺的似水佳人,她十五岁披甲上阵;十六岁便掌了兵权;十七岁立下豪言壮语,要一举平南,大统天下;十八岁被册封为平南郡主;十九岁参与政事,几个皇子被她玩弄于鼓掌,若不是她看上教主,一心下嫁,只怕再过两年,西夏皇位也是她囊中之物。”
      “教主……答应了吗?”青衣的声音几乎颤抖。
      清渠犹豫了片刻,“下月七日,便是黄道吉日。”
      青衣手里的九龙青玉壁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二月,春寒料峭。
      青衣一直在等,可是清渠看得出来,他等的忐忑,等的不安。
      几日下来,茶不思饭不想,几乎瘦了一圈,原先的衣裳都显得空荡荡的,劲风一吹,仿佛那裹在里头的瘦削人儿都要随风散了。
      清渠不敢说,可他看得出来,青衣几乎夜夜不成眠,看着窗外远远的诛天阁,明月银辉洒在他面上,仿佛哭泣。
      三月。
      桃花打了嫩苞,迎春花也开的烂漫,草色遥看近却无,别是生机。一向寂寞的诛天教里,处处张灯结彩,连繁华过后的梅枝上,都绑了红色绸子。一派喜气洋洋,青衣的脸色却一日甚是一日惨白。
      他还在等,等着有一天,一梦醒来,还能看到教主的微笑,那是一种宠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微笑,青衣发誓,那时候,他一定要清楚的告诉教主,我爱你;他希望,有一天,教主能出现在他面前,点着他的鼻子,亲昵的说,“小傻瓜,不过是和你玩笑罢了。”青衣想过,那时候,一定不和他赌气,马上扑进他的怀抱,再不松开。
      可是教主没有。

      高宗建炎元年三月初七。
      丁亥年,生肖属龙,丙午月,丙戌日。
      宜嫁娶徙迁,忌开市伐木。冲龙庚辰煞北。

      锣鼓声格外喜庆,四处弥散着爆竹的微馨,珠佩叮当,少女的欢声和着淡淡的粉香,迷蒙了一派无暇气息。
      青衣的脸色,从未如此苍白。
      “青衣!”清渠担心的看着他。
      “清渠,我要见教主!”
      “青衣!别胡闹!”
      “我不胡闹,真的不胡闹!”青衣的声音几乎是祈求,“我只看他一眼,远远的看他一眼,看完我就走!”
      清渠怔了怔,叹息一声,“痴人,痴人……”

      远远的蘸坛上,教主一身红衣,红的刺目。
      青衣从未见过他穿红衣,在他印象里,教主只穿玄衣,黑的沉默。
      突然间,青衣觉得,好冷,寂寞的凄凉。
      教主身边的那个纤细女子,是他的新娘,他们真的很配。青衣突然觉得,自己被排除在教主的生活之外,或许,自己才是局外人呢……

      清渠看着青衣的脸色,纤细脆弱的仿佛要随风逝去,忙伸手扶他,只是还未触到他的衣衫,青衣已经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青衣!”清渠大惊失色。
      “我没事,我没事。”青衣摇摇手,神色却凄楚。
      “青衣……”
      “清渠,谢谢你,我该走了,或许,我早该离开……”青衣的背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你去哪里?!”清渠急问。
      “是我负他在先,不怪他,我该去找他,便是随他去了,也是一生一世,烽……”青衣的声音仿佛呢喃,甜蜜的凄凉。
      清渠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瞬间,泪水模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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