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绸之宫》易弗非

11、拾

　　自从和雅荫一起从道观回来，沈琅沉默了许多。他不再对雅荫步步紧逼，并且一心一意帮猫族训练兵马，夙兴夜寐，起早贪黑。原本白皙精致的脸，染上了一层厚重的古铜色。
　　虎猫大战的日子已经定下，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冬天的严寒更适宜狼族王室雪狼由喜马拉雅驻地长途跋涉、出其不意制胜。虎族三长老到猫族来要人，雅荫和沈琅把他们杀掉了。那是一场血拼。雅慕先用高超的剑术牵制住他们，雅荫再使猫族之剑一招招逼出“虎啸”，最后，封住三人的法力，由沈琅的“冰斩”击杀。这场战役历时十五天，到最后虎族长老的尸身被一段段敲碎化为脓水。虎族没了王又没了长老，只得先由萧乔的侄儿、虎族大将萧乾丰代任族王一职。
　　猫族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庆的样子，每一间屋子都挂着火红的灯笼，贴着鲜艳的红双喜。不食人间烟火的猫族王宫，第一次有了这样浓郁的人间气息。雅慕自制了许多带着香味的炮仗，打算在大婚那一天，万仗齐鸣。

　　隔了许久雅慕又来到萧乔寝宫。她带着一只小巧的木匣，推门而入。
　　萧乔半躺在床上，床边还摆着一串大坛子酒，尚未启封，浓烈的酒香就已传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看起来很疲惫，疲惫得像是要永远睡去，呼吸也显得沉重浑浊。看到雅慕进来，他眉头紧皱，怒贯于膺。
　　雅慕深吸了口气，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怀疑我根本没有把那封信交给沈琅。”
　　萧乔毫不理睬，偏过头去假寐。
　　雅慕努力地解释：“我真的给了他，真的！！是他没有理会你！！”
　　萧乔仍毫无反应。
　　雅慕做着最后的努力：“你以为沈琅是好人吗？他从一开始就撺掇王姐与虎族一战，想要灭掉虎族！若不是他与王姐早有婚约，说不定、说不定连猫族也难逃一劫！！”
　　望着萧乔冲着她的、宽阔的脊背，雅慕低下头，缓缓打开那只小木匣。耀眼的金光从木匣中射出，露出匣中一匹柔软的黄绸。
　　萧乔心中一恸。“黄绸……”
　　“这是金蚕产的丝织成的绸子。”雅慕说，“我知道你放不下王姐，她也放不下你。所以，你一定不能死。”她抬起头笑笑。“萧族王，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回虎族。”
　　“我不能走……我走了，你岂不是大难临头……”萧乔挣扎着坐起身，眼中却终究是有了光亮。
　　雅慕含着泪苦笑了下。
　　“更何况……”萧乔颤抖着伸手执起那匹质地细腻、金光闪闪的绸缎。“我答应过她啊……要在这里，给她一座黄绸之宫。”
　　雅慕用力地笑着，问他：“那虎族怎么办？”
　　萧乔思索片刻：“我来写一封信，教他们怎么从猫狼联军中全身而退。到时候，就烦请雅慕公主替我交给他们……”

　　雅慕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萧乔。他正埋头写信，行云流水的笔如同他行云流水的刀法。她叹了口气。萧乔的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和坚毅，是对雅荫始终如一的决心。
　　像太阳光一样。

　　战场选在秦岭，猫族王宫所在山的另一面。两军分别驻在两山山顶，作战时，利于双方向两山中央作为战场的峡谷俯冲。两军对阵只拼战术和法力，对于双方都是极为公平的。
　　沈琅和雅荫在山顶修了一个高台作为观战的凉亭，安置了石桌石凳。燃着炭火的暖炉终日在桌边烧着。
　　战役的前一天，秦岭下了雪。洁白的雪花在大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毯子，从山上到山下，倾斜着下去，平坦厚重得让人温暖。雅荫自高台上向下望去，辽阔的视野里，广袤的峡谷如同一床温柔的棉絮，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下。遥远至地平线尽头，都没有一个脚印，有的只是坦荡的平坦和安然。像是多年前，她一尘不染的心灵。
　　回王宫的途中，看见有一车车的货物在向王宫里运，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索性打开箱子一看，竟是一匹匹金色的绸缎，晃了她的眼。她一愣，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