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绸之宫》易弗非

10、玖

　　从道观走出来时，雅荫好像是一支破石而出的瀑布，抱住沈琅，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原来都是天意，是上天铺好的路。
　　只有走上去吗！只有走上去吗！！
　　只有默默地颔首，言不由衷地笑着走上去吗！！！
　　——必须要忍受的、不能不忍受的，命运吗。

　　“其实这个「思念」绸啊，早在你第一次看到你真命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效力。现在，任何人都能够把它解下来，包括你。”道士还对她说。
　　那么，其实这黄绸再被系上不久就应该已经失效了。
　　那么，那一次次的心悸，一次次快要窒息的感觉是什么？那一次次想要微笑着扑进他怀里、想要牵他的手、想要吻他的脸、想要抚摸他眉毛的心情，又是什么？
　　为什么即使知道血海深仇还想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即使没有缘分也要义无反顾地待在他身边？
　　这算什么啊萧乔？心有灵犀吗？至死不渝吗？
　　我们荒谬的爱吗？

　　“放弃他吧，我们打虎族。”沈琅看着她哭，心痛都在眼底。
　　“好。”

　　猫族中开始有了练兵的声音。冰冷的刀枪剑戟，在空气中敲打成震耳欲聋的响声。几日来雅荫都没有来萧乔住的地方，就连雅慕也不再被允许给萧乔送饭，而是换了另一个人。猫族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萧乔思忖着。
　　事实上猫族上下都在筹备猫狼两族的联姻，王宫上上下下装饰得耳目一新，喜庆非凡。新房内壁被粘上红色的纸。雅荫想起，三年前萧乔在虎族为她布置黄绸之宫时，为了映衬挂在檐间的黄绸，曾用金粉刷墙——都太远了。都太远了。
　　雅慕穿着便装，帮着糊那些红纸。她忽地垂下头来，对发愣的雅荫说道：“王姐，那一晚，我只是想同你一起用膳，为什么你要相信沈琅的鬼话呢？”
　　雅荫笑着摇摇头：“就算没有那一晚，事情也不会有半分改变的。”

　　阳光大好的下午，雅荫大步来到萧乔房间，粗鲁地推开门。萧乔看见她一脸淡漠的样子，心里一怔。
　　雅荫径直走到他面前，生硬地扬起头，惨白的嘴唇勾起一个笑容。她揪住他的衣领，越来越紧。
　　“萧乔。”她冷冷地说，“我们结束了。”
　　没等萧乔有反应，她右手逮住系在左臂上「思念」绸的一角，用力地扯下。黄绸像一只断翅的蝴蝶，翩翩然坠落在地上。
　　“你看到没有，它没用了。”雅荫凄凉地笑着，“我找到我命定的人了。是沈琅。他是沈琅！！”
　　萧乔惊愕得哑口无言，只是愣愣地看着雅荫无助地哽咽，无助地扯着她的头发。“我必须嫁给沈琅……我必须嫁给沈琅……我必须嫁给他！！”她泫然欲泣，珍珠一样的泪水在眼眶中流转。
　　看见她的泪，萧乔恢复了一丝理智，他开始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你先别慌，先别胡思乱想……我们总会有办法的……我给沈琅传过话，我——”
　　“你不会懂的！！萧乔，你永远也不会懂！！”雅荫抬起头，泪眼朦胧；她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不会懂……我也宁愿你不懂……永远也不要懂……”
　　“雅荫！”萧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别担心——”
　　她用力，将他一掌震开。
　　泪水还是没有掉下来。
　　“萧乔，我们就此，恩断义绝吧。”她粲然一笑。“我一定会爱上沈琅的。”

　　萧乔微张着嘴，不可置信地捏住自己的腿。钻心的疼痛蛇一般蔓延到每一寸血肉。
　　她的背影孤单寂寥，一步三摇。
　　他冲过去，想要追上她，却在门口被无形的力反弹回去。是结界。她竟用结界阻挡他。
　　——我在这里，给你一座黄绸之宫，你信不信？
　　——她不信。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