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动我心》温非

4、第三章 初蕊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一片白茫茫的色调，听到有谁在走动的声音，年漪费力地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臂使不上力滑下去。沉重的声响让室内的人马上来到她身边，帮助她坐起来，在她身后放置了软枕靠着。
　　年漪侧首看了眼帮她的护士，虚弱地问道：“这是哪？”
　　“惠康医院。”小护士眉开眼笑地回答她，“年小姐你可算醒了，都睡了三天了，再不醒，陆医生可要急疯了。”
　　“惠康医院……？这是在S市吗？”年漪听着护士的话，问：“我的伤很严重？”
　　“本来车祸不算严重，不过可能是撞到脑袋了，所以一直睡着。”护士为她调了调床的高度，将点滴摆弄了一下，“年小姐你先躺着，我去叫陆医生来。”
　　“好……谢谢。”年漪点头，小护士很快便出去了。
　　环视这间病房，似乎是单间，很是宽敞，电视、沙发，卫生间，应有尽有。是谁为她支付这么昂贵的病房？上回那名男子吗？她依稀记得，他说他叫程域，是她的救命恩人。刚才的护士知道自己姓年，就是说，她的手机钱包都没有丢吧？不知道那位程先生有没有通知自己的爸妈，希望不要叫他们知道才好……
　　想着这些问题的同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应该是护士说的陆医生。这个医生长得很英俊，是一种阳光的帅气，与之前那位程先生略为阴柔的俊美不相同。埃，怎么又想起他了，可是，他怎么没来呢？
　　陆医生进来后便为她做了一些检查，然后才扬起笑，对她说：“你好，我是陆飞凡，你的主治医生。”
　　年漪点点头：“陆医生你好，谢谢。”
　　“你倒是很有礼貌。”陆飞凡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然后告诉她，“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的问题，脑袋也没有淤血，就是手脚有轻微骨折，有些比较大块的擦伤，身体比较虚弱，是不是车祸之前受过伤？”
　　眼皮一跳，年漪不愿回想车祸前的片段，只是回了一句，“大概是伤了心吧。”
　　陆飞凡听闻剑眉一挑，倒也没说什么。走到旁边的茶几上挑了一个苹果，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床边，开始削起苹果来。
　　年漪盯着他，这个医生好生奇怪，我跟他貌似不熟……吧？
　　陆飞凡削完苹果，将它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用牙签签好，递给年漪一个。见她狐疑地看着自己，不禁大笑，“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程域的好朋友，他把你委托给我，我当然要尽自己的责任，让你早点康复。来，吃吧，我可没下毒。”
　　听他这样说，年漪也笑了，接过苹果，她问：“程先生……为什么要帮我？”
　　陆飞凡奇特地笑了笑，“那家伙自己闯的祸当然要自己收拾了。”
　　年漪记起程域在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后仿佛还说了一句，“也是肇事者呢”。只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认识自己的人呢？“那，程先生，是什么人？”
　　“这个嘛，你自己去问吧。我只能说他不是坏人。”陆飞凡耸耸肩，表示无可奉告。
　　“那程先生什么时候会来？”年漪有些急切地问道。
　　“你想见他？”陆飞凡摸摸下巴，审视似的看着她。
　　“……”面对陆飞凡眼中隐含的意思，年漪有些生气，但也知道会怀疑自己的意图也是人之常情，“我有些事情想问清楚，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想法。”
　　陆飞凡闻言倒是笑开了，“恐怕有想法的不是你，是那家伙。”
　　“什么意思？”年漪疑惑地问。
　　“见了你就知道了。”陆飞凡神秘地眨眨眼，“他晚上七点会来。”说完便出去了。
　　年漪失笑，这个陆医生倒是一点都没有医生的样子。因着他的话，她努力地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似乎……程域他，吻了自己？？
　　惊慌地捂住唇，天呐，是真的，她想起来了，他说要她记住他，可是她明明不认识他呀！
　　年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整件事情，从男友，哦，不对，应该已经是前男友家发生的事情一直到现在自己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这趟S市之旅还真是特别的很。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天了，心玫会担心吗？
　　胡思乱想中，年漪渐渐睡着了。睡梦中似乎听到陆医生和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低沉醇厚，让人闻之悦耳，心旷神怡。然后又有人走近她的床畔，在她的唇上印下温暖的味道，再然后，她就醒了。
　　映入眼中的正是那张俊美的脸庞，噙着笑意，坐在床头看着自己。
　　年漪惊吓到了，这个男人竟又吻自己！她瞬间从床上弹起，却因弧度过大拉扯到手腕和腿上的伤，疼得她又倒了下去。只听见程域喊着“小心”，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地摆放好她的手脚，让她不是那么疼。年漪听得出来，那一声“小心”中包含着的心疼，她愣愣的任他抱着，愣愣的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很痛吗？”程域俯首看着她，抚去她眼角的泪，“我去叫医生过来。”说着便要起身，年漪出声制止了他，“别……不用。”
　　是了，他眼中的疼惜与宠爱不会有假，那是对待恋人的态度，可是，为什么呢？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但是自己那时一身狼狈，一副丑丑的样子，也值得钟情吗？
　　见她静静地躺着不说话，程域也不问她，愉快地享受着美人在怀的滋味。
　　片刻，年漪才发现自己仍旧是躺在他怀里，才惊呼，挣扎着要离开。程域自然不愿放，“嘘——别动，小心又扯到伤口了。”他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深情，“让我抱着你，就只抱抱。”
　　年漪悄悄地脸红了，被一个美男子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要求着，又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只得低下头，任由他抱着了。
　　“程先生……”没过一会年漪便忍不住，开口叫道，谁知却被他食指点住了唇，抬头看他皱着眉，“别叫我程先生。”
　　“……”那应该怎么叫？年漪又不好问出口，索性不叫了，“你认识我吗？”
　　程域的眸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他看着她，“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年漪疑惑着，“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好，如果仅仅是为赔偿，也不至于会……”吻我。后面的话年漪没敢说口，若要说他喜欢她，自己未免也太自作多情。
　　程域却笑了，眉梢眼角都是暖暖的笑意，“如果我说我在梦中见过你很多次，你信我吗？” 的确，在这一次的相遇之前，多少次梦里梦外，都是她清丽的身影。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竟对她如此牵肠挂肚，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寻起。
　　显然是不信的，可是他认真的神情却不像是在说谎，看来，他是不打算告诉她原委了。
　　年漪心中叹了口气，这么一个神秘的男子，究竟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程域看着她说：“我想要的东西，你给得起。”
　　程域没有说破，只是俯首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庄重无比，像是一句无言的宣告，更像一种承诺。
　　年漪心中震动，但是却侧开脸，低着头不再看他。
　　就这么默默无言，直到门外有人敲门，“大少爷，晚餐送过来了。”他放开她，小心地扶她坐着，靠在软枕上，才扬声让人将东西送进来。
　　年漪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正好七点，陆医生不是说他七点来吗？两人待了那么久，那么他至少六点便过来了吧。看着来人将东西一一摆上旁边的小餐桌，菜式总共有七八样，分量却不多，小碗小碟地装着。来人是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摆好后，恭敬地向程域鞠了一躬，才退出病房。她抬眸看向他，眼中闪着疑惑。
　　“那是我家的厨师。”这一点程域倒是不保留地为她解答，“做了些适合你吃的东西，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你是做什么的？”居然有专用厨师，还特地叫来给我做菜，想来这个人非富即贵，不是我这等平民可以高攀得起的人。
　　“我家没有门户之见。”他看了她一眼，戳中她的小心思。用小碗盛了半碗汤，坐在病床边，用勺子舀着，送至她嘴边。
　　年漪又被惊吓到了，不肯让他喂，但她显然低估了程域的为人，只消用眼神紧迫地盯着，她便举白旗，乖乖张嘴了。
　　一小碗鸡参汤，既不油腻，还透着股清新的味道，昏睡了三天，是得吃些有营养又开胃的东西，年漪想着这个厨师果然是大厨啊。
　　“喜欢可以天天让他做。”程域瞅着她满足的表情，笑言。
　　年漪却不好意思了，自己的表情有这么喜形于色吗？总是被他猜到。
　　只见他换了碗红枣羹，程域继续一口一口地喂着，偶尔自己也吃一口，年漪被迫吃着，心中却在黑线。（（某作者：程大少啊不带这么占便宜的！））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问他，“我的东西还留着吗？”
　　“嗯？你那只丑丑的小挎包？”程域挑眉问她。
　　“真的没掉？”先前的行李箱扔在巷子里估计也找不到了，反正没什么值钱的，但是随身挎包还是希望没丢的，听到他这样说，便知道是没丢了，也不在乎他说丑了。
　　看着她惊喜的表情，程域也笑了，“没有，只不过已经弄破了，我给你换了一个包。里面的东西都在。”
　　“真的？太好了！”年漪实在高兴，包里的东西都是她很珍贵的物件，手机、钱包都是父母送她的礼物，丢了便可惜了。“谢谢你！”
　　程域扬眉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因着兴奋而染上了些许红润，迷人的表情让他眯起了眼。遇到她的那晚，她从一条小巷莽撞地冲出来，彼时他坐在车里，看着车直直地朝她撞过去，幸亏程厉刹车踩得快，否则他会抱憾终身。看到她衣衫狼狈的模样，以及巷口追出来几个混混样的人，他便了然。
　　当时只以为是顺便救个落难女孩，但等程厉把她抱进车厢，看到她的脸庞时，他震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心痛得难以自抑，随即烧起满腔愤怒。巷口的几人看到他的名贵房车知道不是好惹的人物早已跑得没了踪影，然而他不会罢休，咬牙切齿地吩咐程厉通知警局，务必将人找出来，带着她赶到医院。也幸好，她没受伤害，若不然，他想他会亲手灭了那几个人。
　　当然这些事他不会对她讲，他只愿能将这段黑暗的记忆从她脑中抹去，只保留眼前这样灿烂的笑容。他也曾疑惑，为何在Y大读研的她会只身在S市，夜里还在街巷徘徊？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她，终于。
　　这样想着，程域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要将她印在眼中一样，认真地看着她。
　　年漪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双颊通红，实在受不了，只能说饿了，想吃东西，程域才笑着点头，为她换一碗炖排骨，细心地喂着她。
　　等她吃饱，他才让人换下一桌碗碟，刚才的厨师又来了，提着一只食盒，打开放在他面前，依旧恭敬地鞠一躬，“大少爷请慢用。”这回甚至朝年漪也施了一礼，年漪受宠若惊，连忙微微鞠躬算是回礼。中年人和善地笑着点头，便退出病房。
　　年漪疑惑地看向他的食盒，各式各样的菜都是一小份一小份的装在分隔好的小盒子里，看上去精致可口。菜式与她刚才的不同，似乎是偏辣一些的。他看着她好奇地巴望着，忍不住打趣她，“怎么？还想吃？”
　　她一顿，“我才不想吃，好奇罢了。”
　　“唔，想吃也不给你吃。”程域伸手刮了一下她略见血色的小脸，便独自开吃了。
　　年漪没避开他的手，任由他在她面前大块朵颐，看着他优雅的吃相，她的心底泛开了感动。这个人，专门喂她吃完才顾虑自己的饥饱，照顾她的时候总是一心一意的样子。即使他没说明他的身份，但从他的穿着打扮，吃食用度，想必是富贵人家，或者也是事业有成的社会名流，竟在这充斥药味的病房服侍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不知不觉地，她竟想要了解他，想知道他的生活，他的家庭，甚至他的一切……这是怎么了，明明，算上救她那一次，这才是第三次见面呀！
　　察觉到她的视线，程域抬眼看向她，“真的还想吃？”
　　…… 这个人，性格真恶劣！年漪无言地腹诽，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程域轻笑，迅速将食盒中的东西解决掉，叫来人收拾干净后，端了一杯温开水送到她嘴边。小心地喂她喝下半杯，再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
　　“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把你的东西拿来给你。”他将她抱起平放在床上躺着，盖好被子俯身对她说着。
　　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着不舍，年漪挥去这种感觉，轻轻地“嗯”了声。
　　抚着她微凉的脸，程域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亲，“明天见，漪漪。”
　　心弦一动，他低低的喚着她的名，这样的浅浅呢喃是让她怦然心动的，纵使父母也都只叫她“小漪”，从不曾有人这样叫过她。
　　她闭了眼，将脸偏向一边，拒绝让他发现。
　　程域心中叹息，是没那么快接受的吧，毕竟于她我现在只是陌生人。无妨，你会慢慢了解的。
　　微微一笑，将她脸颊上的发抚至耳后，露出小巧圆润的耳，程域几乎要忍不住去浅咬一口她可爱的耳垂，终是直起挺拔的身躯，举步走出病房。
　　待他离开之后，病床上的人却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