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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劫后余生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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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醒醒!”年玘蹲下去推了推那人,他却一动不动,年玘摸索着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他还活着!
难怪他不答话,原来是昏了过去。
年玘又叫了他几声,依旧没有反应。
窸窸窣窣的声音离得越发近,年玘都能感觉到那种似虫的东西已经到了离她不过两米的地方。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年玘天人交战,他毕竟是被她追进来的,而且四王爷要杀的是她,他是被自己连累的,难道真的见死不救?可是自己自身都难保,又救得了他吗?
眼看着他死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她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他死。
一旦做了决定,便没了顾忌。
年玘顺着湿润的地方一路摸索上去,伤在他大腿上,伤口不大,血流得却凶,可见伤口很深。年玘谨慎起见,在他全身上下摸索了一番,除了这处伤口,在他的腰上,手臂上,右肩上各有一处。
腰上的伤口有简单的包扎,看来他在年玘追他的时候就已经受过伤,纱布上微有湿润,应该是被她追时撕扯到伤口以致出血。手臂上的伤口不深,像是被利剑擦破了皮,右肩上的伤最严重,不好好治疗,右胳膊算是废了。
年玘还在他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杀伤性武器拿在手里却依旧没半点安全感。
现下也没有时间多做计较,年玘把手里那件青衣衫子一分为二,一半绑在他大腿上的伤口上,一半绑在他肩头,黑暗中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止血,到底有没有包好,只能将就着用。
包裹他右肩上的伤口时,他痛得闷哼了一声。醒了。
年玘怕他再晕过去,连忙和他说话:“喂,我叫年玘,不会害你的,你现在受伤了,我只能简单给你止止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也知道很疼,你坚持一下......”
黑暗中年玘能感觉到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伸向她又收下去,年玘笑了笑,他至少暂时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年玘的动作很麻利,做完这一切不过半盏茶功夫,年玘问他:“你还能不能走?”
他道:“暂时不走。”
“那虫子不咬人?”年玘不可置信,不咬人那四王爷放进来干嘛?吓人逗乐子?
“是你的幻觉,静心便听不到了。”夜殇默了默,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
年玘虽然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但想着他知道的定然比自己要多,便也听了他的话,做了几下深呼吸让紧张害怕的心情慢慢沉静下来,果然,那种窸窸窣窣虫子爬动的声音不见了!
果真只是自己的幻觉。
年玘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幻觉出老虎啊狮子之类的?虫子的杀伤力是不是太小了?”
“人藏在内心的恐惧。”夜殇解释前沉默了片刻,似乎不愿和她多话。
夜殇的话可谓精简,年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狮子老虎对二十一世纪的年玘来说只是动物园里的供人观赏的生物,自然无惧,但年玘小时候曾被隐翅虫爬过,皮肤上落下一条长长溃烂的痕迹,痛了很久才好,以致,在她内心深处最怕的就是爬虫之类。
内心越害怕的东西,就越容易对自己造成伤害,当你不得不面对这种恐惧的时候,严重的会失去心智,自杀也不无可能,所谓心魔,正是如此。
年玘感叹,四王爷若是生在现代一定会是一位杰出的心理学家!想他身上有伤,歇歇也好,年玘便无聊的随口问他:“那你最怕什么?”
沉默。
和他几句对话下来,年玘已经知道他话少,性格几近冷漠,他不回答,倒也在年玘意料之中,撇了撇嘴没忍住又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战争,”夜殇的声音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异常清冷,就像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残留秋的萧索,夹杂冬的冰寒。无端让人觉得遥远,无端让人觉得凄凉。“我害怕看到我的士兵为了渺茫的希望浴血挣扎,害怕把累累尸骨交予他们的妻儿,害怕每一次拼杀过后身边的他们都已不在,我害怕战争,害怕死亡。”
难怪他的反应如此过激,他幻觉出来的竟然是战争。
年玘安静的听着,她生活在安稳的二十一世纪,没有亲身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她一直觉得那是离她很遥远的东西,所以她没有什么切实感受,也领会不出那是怎样的凄凉和悲惨,但是他的清冷孤寂的声音说出话,仍然让她觉得难过,她的难过不是为战争中拼杀战死的士兵,而是为这个说话的人。
和他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甚至亲人都死了,他却还活着,他无能救他们,只能亲手拾起他们的尸骨,交与他们等待在家的妻儿,每一次面对他们的家人应该都会愧疚和自责吧?
“他们是在希望中死去的吧,”年玘握着匕首在泥地上轻划,“你不是说他们是为了渺茫的希望而战么?只要还有希望就是幸福的啊,他们在希望中死去,总比没有希望的活着要好啊。”
黑暗里打算灭口的手僵住,夜殇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他蓦地转头看她,黑暗里根本看不清那张脸,但他还是看着。
不知道自己从死亡边上捡回一条命的年玘也微微偏过头去,看向他。他们在黑暗中相望彼此,谁都看不见谁,但谁都看着。
她轻声说,“人固有一死,能为了自己的梦想和希望而死,何必在乎早晚?何必在乎方式?我相信,死亡的结局他们早已料到,他们的妻儿既然选择了他们,自然会尊重他们的选择,你毋需愧疚,也毋需自责。”
一阵风起,木槿花安静地落下,落入夜殇掌心,余留着阳光照拂后温暖的花瓣,触感柔软,他轻轻地握起手,将那一抹小小的温暖与柔软握在手里。
两人静坐半晌,夜殇站了起来,道:“走吧。”
“蛤?”年玘没反应过来。
“难道等死吗?”他冷冰冰的道。
这个人,这个人还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啊!
“不,当然不能等死,”年玘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犹豫了一瞬,没有把匕首还给他,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年玘用手里的木槿枝敲了敲他,“你抓着这个,”他没有抓,她解释道,“这木槿林稀奇古怪,又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不抓着我们走丢了都不知道。”
他犹豫了片刻,抓住木槿枝。
他走在前面,年玘紧跟在他后面,木槿枝将他们两人相连在一起。
年玘问:“你腿能走?”
沉默,他用行动告诉她答案。
年玘又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沉默。
年玘撇了撇嘴又问:“我叫年玘,你怎么称呼啊?”
还是沉默。
年玘真想给自己一巴掌,问什么问,多什么嘴!别人叫什么关你屁事儿!
“喔~”他突然停了下来,年玘直直地撞到他坚硬的背上,呼了一声。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右肩上的伤口被蹭到,闷哼了一声。
年玘揉着额头问:“你还好吧?下次再停下来你支会一声,我没受伤,撞到了可是你比较吃亏。”
他没答话,却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