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潇湘》花间月

11、第十一章 池公子（二）

　　乔家祖上曾与南越的创业帝王并肩作战，为南越的创立立下了汗马功劳。立国之后，皇帝赐世袭镇国公爵位以及一半兵权给乔家。乔家袭爵至今，已是第四代了。

　　现任镇国公年事已高，脾气不小，与朝中大臣的并不多往来。镇国公的儿子乔守业也是一员武将，任威武将军。乔守业的一双儿女，即是乔自茂和乔自芳。

　　这次是镇国公六十大寿，萧行十分重视，赏赐了许多宝马良驹、金银珠宝。镇国公号称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所幸大家早有预见，大部分人只递了名刺和贺礼便打道回府。

　　司湛带着司湘雨到达镇国公大门时，送礼的各府人马都已散去。管家恰在门口，看到司湛和司湘雨下车，忙赶着过来，领着二人从偏门进入，沿着石子，穿过影壁、假山，过了第一道门，才到了正厅。镇国公坐在正中，威武将军、骠骑将军也在。

　　两人刚要进门，管家突然高声唱到：“潇湘公主驾到~”让司湘雨颇为尴尬，她这身份本就是有名无实，怎么敢在镇国公面前端着，不由偷眼看了看上座的神色。她甚至怀疑，这是镇国公故意刁难她。

　　镇国公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司湛躬身施礼，司湘雨也忙随着施了一礼。待坐下后，司湘雨发现镇国公正看着她。司湘雨被看得有些发毛，尴尬的笑道：“不知我今天是不是脸上开了花，镇国公总这样看着我。”

　　镇国公冷哼一声：“哼，不知你这公主当得可还习惯。”

　　司湘雨听他语含讽刺，心里不爽，这名号又不是我求来的，当天您老人家也在场啊。面上却不表露，只道：“一个虚名，没什么习不习惯的。”

　　司湛也解围道：“湘儿不是贪图富贵之人，镇国公多虑了。”

　　镇国公又哼一声，闷头喝茶。

　　司湛对司湘雨说：“你去瞧瞧乔小姐吧。”

　　司湘雨知道哥哥是在支开她，正巧这镇国公阴阳怪气的让她发毛，便顺水推舟：“那先告辞了。”说完便给镇国公草草一礼，转身出了大厅。

　　镇国公看着司湘雨的身影消失在廊前：“你没有跟她说起过？”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司湛道：“我不想让湘儿卷入其中。”

　　镇国公冷冷道：“也好，她毕竟不是萧家人，这样机密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司湛瞳孔紧缩：“您如何得知？”

　　镇国公道：“你父亲没有什么事会瞒着我的。”

　　司湘雨出了正厅，四下看去，竟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她有些内急，便沿着一条石子路往前走，想着碰到用人了让她领着自己上茅房。她之前受乔自芳邀请也来过几次镇国公府，只是每次下车都由丫鬟领着直奔乔自芳的跨院，而且为了保持礼仪也不曾四处抬头观望。这次让她自己走，就有些摸不准方向，走着走着，竟似走到了花园中。大片大片将近一人高的虞美人开着碗大的红花，风吹过，像涌动的鲜血。

　　司湘雨只觉得这场景太过妖异，刚想要原路返回，忽听背后一阵轻笑，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接着一个人从背后转到了她的身前，司湘雨定睛一看，竟然是池公子。

　　司湘雨道：“你也是来给镇国公拜寿的？”她虽不确定池公子的身份，但想着镇国公这样的人物交游甚广，有一两个像池公子这样神秘的朋友也未可知。

　　池公子却看着这些虞美人：“啧啧，这些花只怕是专门给你哥哥和你看的。”

　　司湘雨不解道：“为何要给哥哥和我看这样的花？”

　　池公子反问：“看到这些花，你想到了什么？”

　　司湘雨诚实的回答：“鲜血。”

　　“对了，就是鲜血。”池公子看司湘雨依旧一脸困惑，叹道，“原来你哥哥并没有告诉你啊。”

　　司湘雨更糊涂了：“哥哥什么事瞒着我呢？”

　　池公子道：“也罢，你哥哥瞒着你必是有原因的。只是你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么？”

　　司湘雨道：“我的身世有什么不清楚的么。爹爹说我娘是西川的舞女，我继承了我娘的血脉，所以也有了蓝色的眼睛。爹爹更不用说，只是个江阳城坏脾气的商人罢了。”

　　池公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坏脾气的商人……若是萧彻知道自己被自己的女儿称作‘坏脾气的商人’，才要真的大发雷霆呢。”

　　“等等，你刚才说谁的名字，萧彻？”司湘雨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些事情仿佛潜在水下的怪兽，渐渐要浮出水面。

　　池公子却不回答，继续道：“不仅仅是你父亲，你的母亲也不是简单人物。巫樊二老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会收你为徒。你为什么体质虚弱却能练《寒玉经》，能化水为冰的最阴寒的功夫。”

　　司湘雨震惊了，池公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功夫，她只给尔裳露过一手啊。还有，巫樊二老是西川人的绝世高手，却隐居在南越和西川边界上的巫樊山，收留她这样一个南越人为徒……司湘雨只觉得有些事情她似乎一直都不知道真相，脑子飞快的思索着，却丝毫没有头绪。

　　池公子看司湘雨拼命在困惑中挣扎，却不在多一言，掐下一朵虞美人塞到司湘雨手里：“原来你一直都被司湛保护的这么好。可怜的司湛，还以为你不是他的亲妹妹，对你生出了禁断之情……”

　　司湘雨又被这句话炸懵了，她刚要扯住池公子问个究竟，池公子又像上次那样衣袖一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司湘雨不知道池公子的身份，是敌是友，却直觉的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她捧着那朵虞美人，呆呆地立在原地，脑子里还是最后池公子最后那句话在不断回响“他以为你不是他的亲妹妹，对你生出了禁断之情”“他以为你不是他的亲妹妹，对你生出了禁断之情”“他以为你不是他的亲妹妹，对你……”

　　不知道她在此处发呆了多久，直到一个用人终于发现了呆若木鸡的她：“司小姐，您没事吧？”

　　司湘雨回过神，扯出一个笑脸：“哦，没事。这里的虞美人太漂亮了，我一时看的入了迷。”

　　用人自豪的说：“这里的虞美人都是老爷亲自交代种的，养的特别好，就是为了送给司公子和小姐您的。”

　　司湘雨想，池公子说的不错，果真是专门给哥哥和我的，可是为什么呢。她打住念头，问用人道：“我迷了路，不知道乔小姐的院子在哪儿？”

　　用人忙道：“请司小姐随我来。”

　　司湘雨随着用人到了乔自芳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了乔自芳爽朗的笑声。用人打帘让司湘雨进去，司湘雨看到乔自芳、王梅若正在下棋，李静婉和周巽在一旁观战。

　　看到司湘雨进来，乔自芳道：“湘雨妹妹来的正好。刚刚啊梅若下了一招昏棋，偏要悔棋。我不肯，她就自己悄悄把子换了过来，结果不成想记错了位置放错了地方，被我看了出来，正笑她赖皮都不会呢。”

　　司湘雨打起精神来笑道：“梅若姐姐这是平素当惯了好人，第一次耍赖难免紧张，才闹了笑话。”

　　王梅若笑道：“还是湘雨妹妹嘴甜，不像某些人，跟吃了炮仗一样。”还白了乔自芳一眼。

　　接下来几个姐妹便离了棋案，坐在一处说话了。司湘雨脑子里一团浆糊，还是刚才池公子说的那些话，只是强打精神应付着。乔自芳见她神色不好，司湘雨道昨夜许是着了凉。乔自芳命人沏了姜茶给她发汗，司湘雨遵命喝下。乔自芳又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司湘雨忙说不用。几个人见她精神不好，也不勉强她说话，司湘雨只保持微笑点头，心里还在琢磨着方才的事情。

　　所幸不久之后，前面就有人来请司湘雨和其他三位小姐回家。四人辞了乔自芳，来到正厅，司湘雨找到司湛，两人上了马车回家。

　　许是池公子的话起了作用，司湘雨再看到司湛时竟有了别扭之感。司湛见她脸色略微苍白，便像平日那样伸出手想要摸她的额头。司湘雨连忙侧身躲开，司湛的手落了空。

　　司湘雨见司湛神色诧异，忙解释道：“我没事，许是昨夜着了凉，精力有些不济，陪自芳她们闹了一阵，有些乏了。”

　　司湛讪讪的收回手：“回去多喝些姜汤，好好休息。”

　　司湘雨点咬着嘴唇，默默的点了点头。一路无话，只听见车轮在石板路上咕噜作响。快到司府的时候，司湘雨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你可知道池公子这个人么？”

　　“池公子”，司湛本在闭目养神，此时张开眼，“你怎么知道此人？”

　　司湘雨道：“说来话长，我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我竟不知他何时来了南越。”司湛眯起了眼睛，“那是北燕七皇子，段尚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