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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 白衣书生二代.2 ...

  •   “玄念。”李渊召回了他的注意力,说道,“找你来,是有一迫在眉睫的事要与你商议。”刘玄念转念一想,道:“可是为了大将军答应突厥可汗攻下隋都后,即回赠财帛子女一事?”李渊捻须点头:“正是。”刘玄念道:“大将军定已有了主意,玄念单凭吩咐。”
      李渊笑道:“不忙不忙。此事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这东西,该不该送?”刘玄念不假思索道:“送。”李渊“哦”了声,问道:“送多少为宜?”刘玄念道:“突厥可汗慷慨解囊,送来五百士兵与两千匹马。礼尚往来,应回赠两千名男女,五百车玉帛物资。”
      “五百车财物还好说。”李渊来回踱了几步,颇显为难道,“只是这两千名男女……如今隋都刚得,咱们立足未稳,正当广施恩德,以定民心之时。这档口挑选两千名百姓,当牲畜般送予外邦,传将出去,天下人都该骂我李渊禽兽不如,断子绝孙了!”
      刘玄念仿佛早猜到他会这么说,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道:“写给突厥可汗的书信中,自然是奉送回馈子女财帛。对外,大将军只管说是派出两千人力押运车辆,尽可让那突厥小将负责护送回去。等到了半路上,玄念自有法子,让这两千人凭空消失,而不落给突厥任何口实。突厥可汗纵有怨言,那五百车钱物到了手,怒气也就消了。”
      李渊一拍大腿,叫好道:“果能如此,当真是两全其美的上上策!说说你的法子,如何让两千人凭空消失?”
      刘玄念铁了心要卖关子,只是笑而不答,转而启奏道:“请恕玄念大胆,此事若能成功实施,大将军可能赐玄念一份恩赏?”
      李渊哈哈笑道:“刚才本相已答应了要给你赏赐,岂有不允之理?你尽管说要什么。”
      刘玄念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玄念所求,不为别的,只要那两千名男女。”
      李渊不由怔住,沉吟片刻,才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变相在求爵位封邑么?”
      刘玄念眉梢一耸,脱口便要说不,然而心思兀地一动,觉着让李渊这样子误会,虽于个人清誉有损,但长远来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念头转得飞快,直愣愣地看着李渊,终究把否认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见他默认,李渊以审视的目光端详他许久,才道:“只要这件事办得漂亮,我答允了。”
      李渊答应得如此爽快,刘玄念真个喜出望外,赶忙跪下叩谢赏赐,生怕他会突然反悔。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还有一件。”李渊回身从案上拿了一本军报,递给刘玄念,道,“大兴已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是该好好想想了。这是世民昨日连夜递上的全盘设想,你也一起参详参详,看是否可行。”
      “是。”刘玄念双手接过。李渊又道:“你也不必着急回去,稍后就留在宫中用膳。过了晌午,待人来齐些,再共同商讨这件大事。”刘玄念答应了便即退下,由宫人领着去用午膳。
      出了长乐宫,刘玄念跟在宫人后边,步履轻快地穿过回廊,将手中折本高高抛起,原地转了一圈才重新接住,欢喜雀跃之情,溢于言表。他心中实在是高兴,没想到除了李靖那一段小插曲,今日之事可谓顺利非常。一想到李靖,他立马向宫人打听其去向。宫人是在长乐宫当值的,只看到李靖跟着李世民出了宫,其他便一概不知了。
      刘玄念晓得李世民一向求贤若渴,刚才在李渊面前,就把李靖夸得跟朵花儿一样,不问也知,现下好不容易救了李靖性命,还不赶紧引置幕府,待若上宾。
      李世民对自己成见颇深,刘玄念并不在意,毕竟他此行是为了完成本家的大事,纵有所求,也是求的李渊。可李靖今后常与李世民在一处,会不会受其言语影响,也将自己看轻了?想到这,刘玄念便心若有堵,快活不起来了。
      午后重回到长乐宫,在门口就碰到了刘文静,两人只以眼光交汇,心照不宣。此时殿内来人果然较早上更齐全了些,除了刘玄念和刘文静,还有世子李建成,敦煌公李世民,长史裴寂,唐俭、温大雅等记室,以及几个新提拔上来的前隋朝旧臣。
      刘玄念一到,李渊便拉着他,笑问:“拨给你的府第看过了吗,可还中意?”
      这一整天都忙忙叨叨的,刘玄念哪里得空看过。单看众人古怪的神情,料想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他一个被李渊这般问询家常,显得格外亲近眷顾。刘玄念也不怕因太得宠而开罪旁人,信口便道:“谢大将军关心。看过了,什么都好,只是小了些。”
      李渊“哎呀”一声,指着与刘玄念同为记室参军的温大雅,道:“着人马上去换。”
      刘玄念孩子气地拍了拍手,笑道:“今后定居大兴,不少家人都要来投奔我,房子要大些才够住。还有,在下有个姨妈雅好乐舞,几个世叔嗜武如痴,因此家中需常备着一班乐伎舞姬,和十八般兵刃武器。也请大将军好心,一并赐予了罢。”
      “好好,叫人一并配齐了。”李渊还是指着温大雅吩咐。
      一个黄口小儿,仗着大将军宽纵,竟如此得寸进尺。在场之人,没有一个看得入眼的。只有刘文静,暗暗觉得好笑。
      闹剧看完,这场简易化的小型朝会便即开始。
      尽管众人已传阅了李世民的陈书,李渊还是命他当众阐述一遍其未来设想。简而言之,目下李唐虽已据有大兴都城,但加上太原老家,所占地盘还不是很大。四周众敌环伺,个个虎视眈眈,不容小觑。李唐要进一步扩张势力,便得聚集优势兵力,逐个消灭之。那么第一个,该挑谁下手呢?李世民认为,该挑扼守东都洛阳的王世充。
      李世民讲完,李渊并不予评判,先问众人的意见,刘文静第一个表示赞同。再问其他人,竟无一个愿意直抒己见。裴寂是个惯于宦海沉浮的老狐狸,只推说自己是个文官,于征伐之事不甚了了。李建成则表示还要三思三思。李渊只好望向了刘玄念。
      刘玄念不必理会旁人的顾忌,直接道:“东都遥远,洛阳殷富,王世充势大,劳师远征,胜算不知有几。还是西面紧邻之敌,时时有背后下刀之害,乃心腹大患。”
      “正是如此。”李建成听了立马连声附和。
      李世民脸一黑,心想自己一直隐忍有加,这刘玄念却不识好歹,尽跟自己作对。既然如此,他还客气什么?李世民走到刘玄念面前,沉声道:“记得刘参军曾说过,自己对兵战之道是个外行,只懂得依着老皇历指示而行。不知今天什么日子,历书上都写了些什么,这才教出刘参军的这番高论!”
      刘玄念一下子张口结舌,见他都红了眼,忙赔笑道:“二公子别着急。放轻松,放轻松。”
      “好了。”李渊打断他们,说道,“今儿到此为止。这件事我还得找几个将军商讨一下,再做定论。你们且散了罢。”
      众人唱喏告退。出了殿门,李世民怒气犹盛,忽然瞧见刘玄念与刘文静大有深意地交换了下眼色,不禁愣在当地。
      李建成经过他身旁,拍了弟弟一下,取笑道:“二弟,你这般心急,恨不能立刻飞去洛阳,可是心系着那白杨树下一支柳,担心去迟了,那天下第一的可人儿,便要被他人攀折去了?”李世民心有所思,并未听真切大哥的调侃,倒是不远处的刘玄念望过来一眼。
      “大哥,你先走罢。”李世民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突然就转身往回跑,见着李渊二话不说,扑通就朝地上一跪。
      李渊愕然:“你这是做什么?”
      李世民低着头,自顾自道:“父亲恕罪,儿子有番话,本来早就该禀告父亲了。只是一来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二来也怕影响邦交大局,因此一直强忍着不说。但是事到如今,儿子是不得不说了。哪怕又要冒犯您,也在所不惜。”
      李渊一听话音,便道:“你想说的话,与刘玄念有关?”李世民抬起头,铿锵有力答了声:“是。”李渊不禁莞尔,道:“有话一直憋在肚子里,确是不吐不快。说罢。”
      李世民两眼放光,身子微微前倾,迫切道:“那刘玄念是个祸胎,后患无穷。请父亲避而远之,甚至,杀而灭之。”
      “杀而灭之?”李渊疑惑道,“杀人总得有个理由。一个小小的郡丞李靖,你都拼命挽救脱罪,怎么轮到刘玄念身上,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呢?”
      李世民道:“父亲可知裴方的叔父,裴光直之事?”李渊颔首道:“听玄念提过。”李世民不免一惊:“他倒有脸提及?父亲既知此事,为何还不杀之,为国除害,伸大义于天下?”
      李渊摇了摇头,叹道:“你对玄念真是误会太深。在这件事上,非是我不知。而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不知其二?”李世民被这话弄糊涂了。李渊笑道:“这事,现下还真无法细讲。总之一句话,刘玄念的来意,父亲我是一清二楚,于国于民于家,均无半点祸害,绝不是你所想的别有居心。”
      “父亲既这样说,儿子自然不得不信。”李世民嘴里这么说,脸上神气却无分毫的服气,踌躇再三,又道:“即便不是个祸胎,可他毕竟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人,又能有什么见识,父亲何苦如此地高看他?有时候,我都要怀疑您是不是……”他蓦地住了口,面颊微红,显是不小心就要说出些尴尬龌龊事了。
      “叱!”李渊拂袖一喝,也是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了,没奈何道:“看来我不说出他的来历,你今儿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他的来历?”李世民果然被激起了好奇心,乖乖起身,听父亲将原委慢慢道来。
      李渊道:“其实,你与他早就见过一面,记得那时候……你正好六岁。”李世民细细搜寻六岁时的记忆,却一无所获。李渊道:“还记得那个为你相面的白衣书生吗?”这一提醒,李世民立时想了起来,且历历在目。
      当时,那自称善相的白衣书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一见李渊,就说他日后必当大贵,不仅如此,他的一个儿子将来也是贵不可言。李渊便把四个儿子都叫来,让那书生相面。那白衣书生目不斜视,独独指着二公子李世民道:“此子龙凤呈姿,天日露表,将来必居民上。且年近二十,就能济世安民。”说完便走。等李渊回过味来,再派人去追踪找寻,却是行迹全无,几乎以为是神仙显灵。
      那白衣书生一去,距今已有十三年了,但他所说的话,李世民却仍记忆犹新,而且只怕会终生铭记。因为他的名字,便是采自“济世安民”一语中来。
      “那刘玄念……”李世民望向父亲,李渊接道:“刘玄念便是当时跟在那白衣书生身后,喊他师父的小童。”
      李世民呆在了当地。李渊道:“现下你可明白,我为何如此地高看他?”李世民默默点头。李渊喟然叹息,道:“他此刻的一切荣宠光耀,都是替他师父享受的。”李世民奇道:“那他师父现在何处?”李渊道:“刘玄念不愿说,世上也无人知晓了。”
      “真是个隐士奇人。”李世民亦叹道。原先还以为那刘玄念耍了什么高妙花招,才哄得父亲心服口服,并且奉为军师,随时讨教。如今一瞧,也不过和那些托庇于祖荫、父荫的纨绔子弟差不多,只是他倚靠的是“师荫”,勉强算是个“贤二代”罢了。现下真相大白,李世民确乎不再视刘玄念为洪水猛兽般的祸胎,可心态也从鄙视一转而为轻视了。这会儿再回想自己先前的战战兢兢、如临大敌,李世民也不免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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