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空茫（II）》月宛蓝

31、第三十一章

　　绯弥对火琏瑞手下留情，可不代表火琏瑞对他也是一样。
　　刚刚我看得清楚，火琏瑞那招雷霆怒焰可是用足了十成的灵力，丝毫不手软，绯弥被他击中跌落后，起身都有些困难，还是被人搀扶着才离开了竞技场。
　　站在天帝身后的御景双眼冒火地瞪了一会台上洋洋得意的火琏瑞，一踏脚转身离开了现场。

　　我慢悠悠地起身，待吸引了不少目光之后才向上座的天帝开口：“陛下，我有话要说。”
　　天帝颇有风度地点点头：“请讲。”
　　“历来天神都是纯血统的神族，而绯弥殿下身上流着一半魔族的血，神魔混血无论是在神族还是魔族都是最低等的存在，这样的人若当上了天神，恐怕难以服众。”
　　台下的人恍然惊觉，片刻的沉寂过后，又开始议论起来。

　　天帝面不改色道：“这是不错，不过，我本举行这个天神竞选就是想让大家可以撇开种族歧视，用实力说话。况且绯弥对天界的贡献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大家理应不该有偏见才对。”
　　“但是魔族人性情极不稳定，陛下难道不担心他有一日魔性大发扰乱天界？”
　　“这一点阁下大可放心，在他出生时，我就已将他魔性压制，这种情况是永远也不会发生的。”
　　我叹口气，怎么又在纠结绯弥能不能当天神这件事？

　　“那么我就放心了。不过，陛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可以成全。”
　　“请说。”
　　“希望陛下能将寒冰山划出六界之外，并立据永远不干涉寒冰山的一切。”
　　天帝眯了眯眼，隐去了眼中的怒气，微笑道：“万妖之王真是爱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那么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天帝的语气已有些强硬，周遭的空气突然冷了许多。我笑笑：“前一段时间，我听到外界传言，说陛下想要铲平寒冰山。先不论这传言是否属实，光是这样，我寒冰山妖族都已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陛下若是不答应，我寒冰山的子民日后不是每日都将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也许谁也没有想到，我会当众提出这件事，所有人突然都噤了声。
　　半晌才听天帝道：“我可以答应你，五百年之内，绝不进犯寒冰山。”
　　我摇摇头。
　　五百年？五百年之后寒冰山便毁灭？而且，他的信誉实在是不怎么样。

　　他似乎有些恼怒，语气已有一丝不耐烦：“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摊开手掌，五颗晶石在手中散发着强烈的光芒，五色的光芒汇聚成一股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
　　“如果陛下不愿意，我只好用我所能想到的办法，守住寒冰山。”
　　台下的人声突然之间嘈杂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怒吼：“大胆妖物！这里是天界，岂容你放肆！”

　　较之天帝便要淡定得多，只眯了眯眼，敛去脸上的笑容，语气却依然从容：“三千多年前的寒垣都不是我的对手，就凭你，寒垣的一个元神支体，凭什么和我做对？”
　　“陛下，也请你看清楚，我不是寒垣。”所以，我不会犯和寒垣一样的错误。
　　台下嘈乱不堪，却无人敢上来阻止。
　　伏伽在一旁悠然地喝茶，似乎只是一个期待剧情发展的观众。
　　冥主颦眉不发一言，这是天界和我寒冰山的事，想必他们也不会想要插手。

　　“若是动用毁灭之石，会有什么后果你可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用我一人的性命便能保住寒冰山的话，我觉得还是很划算的。只是，于陛下来说，却不怎么划算吧？”
　　半晌，天帝咬牙切齿道：“好，三日后，鼎言殿，你我以血盟誓！”
　　说罢，拂袖而去。
　　我不禁微笑。他居然答应了？

　　三个月后还有一次竞选，所以伏伽和冥主修晔显然不会这么快就走。
　　场中人陆续离开，冥主修晔突然来到我身边：“外界那些传言居然是真的？”
　　“什么传言？”对于他这个问题，我一点也不惊讶，毕竟知道我和绯弥之间那些事的人，其实真的不多。
　　“你和绯弥……”
　　我笑着打断他：“冥主什么时候也喜欢听这些小道消息？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住寒冰山而已。”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

　　正欲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倒是有一件事想拜托冥主。”
　　“什么事？”他愕然抬头，似乎是实在想不出能让我拜托他的事来。
　　“不知是不是一切冥界的魂魄，冥主都能召唤到？”
　　他蹙眉，不解地看着我，但也很快给了答复：“只要尚未超生，当然。”
　　我顿时心里一喜：“那么冥主可否帮我找一个人？”
　　“谁？”
　　“平乐谷，麒猫，峙尤。”
　　他一拍脑门道：“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他说，若我这一次能见到你，希望我可以带话给你。”
　　我有些诧异，冥主既然愿意替峙尤给我带话，看来他们关系匪浅。

　　“他说，有些人，一辈子只能遇见那么一个，千万不要因为误会误了彼此一生。他还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他不想你因为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是不是死过一次的人，都比常人看得开？”
　　“也许吧。”
　　“这件事之后，如果一切还能回去，我便听他的。”
　　只是现在，我不能收手。

　　当晚，天帝在琼花苑设宴，伏伽一整晚都拉着我大侃特侃，从天神竞选日讲到天界发展史，从天界发展史扯到魔界，最后又扯到要我去魔界的话题上。
　　我无语问苍天，提酒猛灌，最后回到住处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混成一团。
　　“主公！”迷迷糊糊地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神色焦急的琴月。
　　我凑过去拉着他就往屋内拽：“来来来，来陪我再喝两杯，你主公我还没尽兴……”
　　他也不挣扎，只冷冷道：“主公，少主不见了。”
　　我打了个酒嗝，笑道：“赤瑕啊……他不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肯定是你们谁又惹他不高兴，闹脾气去了。”
　　“浴雪谷、慕雪宫我们都找遍了，没有少主的影子。”
　　“这孩子贪玩，八成跑到人界去玩了……”
　　琴月半晌没有说话，我回身一看，哪里还有个人。脑袋昏昏沉沉，我摇摇晃晃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伏在桌上傻笑。
　　过了半晌，琴月的声音又响起：“主公，属下得罪了。”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凉意袭遍全身，我冷不丁打个寒颤，脑子里倒是清明了。
　　“主公？”
　　我晃晃脑袋坐直身子，琴月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拿开他的手：“什么事？”
　　“少主不见了。”
　　“都找遍了？”这话我问得多余，若不是都找遍了，琴月又怎么会来找我。
　　他点点头。我用灵力弄干衣服头发，起身出门。
　　“主公，你去哪里？”
　　“去找绯弥。”
　　……
　　绯弥依然住在两千多年前天帝赐给他的小院，我曾经来过几次，但每次来总是会遇到那个令人讨厌的女人，所以之后绯弥也很少回这里。
　　不过，那都是在我跟他决裂之前的事。

　　“绯弥哥哥，你的伤真的没事了吗？要不我再替你看看？”还在屋外就听到御景娇滴滴的声音。
　　大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就不怕影响两人的声誉？
　　“真的没事了，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绯弥的声音依旧温柔得似一滩水。
　　“你总是赶我走……”
　　“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会惹来外界闲言的。”
　　我心中嗤笑，这绯弥也算有长进，居然能意识到这一点。

　　“怕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订婚了么？再过不久我可就是你的人了……”
　　终于忍不住，厌烦地皱了皱眉，上前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御景，她看着我，一脸警惕地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绯弥。”
　　话音未落，绯弥就已经冲到门口，御景故意挡在他身前，一脸愤恨地看着我。
　　“雪……”
　　不等他说话，我打断他：“我有话跟你说。”说完转身就走。

　　听到身后绯弥和御景争执了一会，便是绯弥赶上来的脚步声。
　　“雪，你找我有事？”
　　我斜眼看了看跟在他身旁的御景：“我是来找你的。”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正欲挣脱，人就已经站在了我住的小院里。

　　看到还握在一起的手，我急忙将手从他手中抽出。
　　“雪……”
　　我转过头直视他的双眼：“赤瑕在哪里？”
　　他微微一愣，道：“你听我说……”
　　确定了我的猜测，再不想听他废话。
　　“赤瑕在哪里？！”
　　他放弃似的垂下眼睫：“天界之极……幽静洞。”

　　怒火烧糊了我的理智，我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朝他吼：“幽静洞？你把赤瑕关在幽静洞？你把他关在幽静洞？！”
　　“雪，你冷静点，他不会有事，天帝答应过我……”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我的眼神却是让我安心的意思。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答应过你不会伤害赤瑕？他也曾经答应过你不会伤害我！你究竟是笨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琴月从屋内出来还未等他开口，我便朝他吼：“你给我滚！滚会浴雪谷！滚！！”
　　使劲吼出最后一个字，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胸中的怒火都发`泄出去。
　　琴月被我吼得怔在原地。

　　我也意识到自己做得似乎是有些过火，但此刻已无心再去细想那么多，重重地将绯弥一搡，转身就走。
　　绯弥伸手拉住我：“雪，你冷静点！幽静洞有前任四大天神看守，你进不去的！”
　　我在心里苦笑。

　　若不是你们逼我，我也不想这么做。
　　峙尤说的话，我真的有认真地思考过，也真的想去尝试，但现在，一切都已回不去了吧。

　　只手在身侧摊开，五颗晶石悬在掌心，我慢慢将手伸到他眼前。
　　“我进不去？”
　　念动咒语，五颗晶石在掌心飞速旋转，很快便融为一颗散发着乌紫色光芒的晶体。
　　“主公！”
　　“你滚！”我狠狠地瞪着琴月，他看着我紧紧皱眉，然后闪身离开。
　　他不会阻止，因为他知道，我一旦决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绯弥的双眼逐渐睁大，最终嘶吼出声：“不要！”

　　强烈的光芒刺痛双眼，在晶石靠近额心的那一刻，我闭上眼，感觉到晶石慢慢嵌入额心，脑中顿时像有烈火在烧灼，疼痛越来越清晰，可思绪却格外清明。
　　其实真的不是想让他为我做什么。只是，这些年来，他做的事让我看不到他对我的在乎。我以为赤瑕会不一样，因为毕竟跟他流着相同的血，但是好像我又错了。我将那段感情看得太重，却忘记了他连我都不会在乎，又怎么会去在乎那个违背伦常出生的赤瑕？
　　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只剩下紫色和白色。绯弥那张惊恐后绝望的脸依然在眼前，手臂被他拽着，我轻轻将手一挥，他的身体便直直摔了出去。
　　我转身离开。
　　这样，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吧……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可在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心还是会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