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猫猫舟

9、情落

　　王真得做到了。从那天起，他总是伴我左右。

　　陪我看繁花落尽，陪我看日升月沉，陪我在那片宽阔的草地上舞蹈，只是观众由夔变成了王。
　　那些斑驳的明亮在王的脸庞闪现，云淡天高的画面和眼前的场景重叠，王与夔，面容交替，同样微笑，同样安详，同样的倾国倾城。

　　叶，随风而落，无声无息。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我与王。天边流云变幻，偶尔飞过孤鸿，一尘不染的美好。
　　那些宿世的恩怨在此刻仿佛消逝殆尽，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怨恨，霎时无迹可寻。

　　舞，真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殇。王的目光里透出些许渴望。

　　沉默，不语，然后，扬起脸，微笑。

　　王抱歉的笑笑，果然，这只是我的奢望。竟然发现，王的面容忧伤而淡然。

　　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你？
　　是先前那个残忍狠毒费尽心思折磨我与夔的王，还是眼前这个温柔拉着我的手希望能叫他名字的殇？

　　微风，撩起缕缕发丝，在我们之间牵出千丝万缕的羁绊。

　　翌日，清晨。

　　王，这是百名官员的联名奏折，希望你能下旨，处死妖女，舞！苍老的声音慷慨激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王正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王，希望你能顺从民意！现在，隐修国大军侵入，烽烟四起，灾祸连连。国内已经民不聊生，百姓陷入水生火热！

　　隐修国的侵入是必然的，就算没有舞，这场战争也在所难免！威严的语气透出隐隐的愤怒。

　　可是，王，这场战争始作俑者是那个舞娘！并且，隐修国国王也提出只要处死那名舞娘就立即撤军。所以~~~~~~~~

　　所以怎样？王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你们给我听好，如果谁还敢说这样的话，杀无赦！冷酷的语调没有一丝情感。

　　一片寂静，群臣哑口。片刻之后，朝臣便开始议论纷纷。
　　可是，王~~~~~

　　不必再说了！王起身。准备离开。
　　站在屏风后面的我，真切地听到了那些愤恨的言语，一阵心酸。

　　手轻轻的被牵住，温暖了我的不安。

　　抬头，依然是温暖的面庞。王的微笑，不可思议的让我安心而平静。
　　眼泪，刹那间崩溃。

　　王轻柔的替我擦拭掉落在嘴边的液体，那个动作，让我想起夔。
　　为什么？为什么要和夔做同样的事？

　　王，难道你以为真的能代替夔？不可能的，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你曾经带给娘与夔的伤害。

　　放开我！让我见她!
　　放肆！王宫禁地，岂容你撒野！外面一阵喧哗。

　　王和我一起走出。然后，我看到了，是琉璃。
　　放开我！我要见舞！舞，你出来！琉璃的小腹微微隆起。那是夔的延续。

　　夔，我能感觉到你的脉搏，虽然微弱，却有力。

　　然而，此刻，夔得妻子，站在我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为什么？琉璃叫嚷着，为什么要害死夔？
　　一阵天旋地转。

　　那些曾经以为遗忘的过往，如今却在身体的某个部位隐隐的疼痛。

　　妖女，你这个害人精！你知道夔对我有多重要！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最亲密的丈夫，本来我们可以很幸福，可是，这一切被你毁了！毁了！

　　琉璃歇斯底里，那张精致的面庞变得扭曲。眼前的琉璃已经不是我所看到的温柔而乖巧地依偎在夔身边的小家碧玉。
　　恨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舞，你知道夔有多喜欢你，多在乎你吗？他为了弥补你所犯下的罪过，浴血奋战，尽心尽力的保家卫国。可是你，不仅害了他，还让他背负叛国通敌的罪名！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啊？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夔，竟然还受着这样的侮辱！

　　来人啊！把这个女人赶出去！王大声呵斥，然后紧紧地把我揽在怀里。

　　侍卫推搡着琉璃，想把她赶出去。然而，琉璃不依不饶的冲我大喊，舞，你这个妖女！我不会原谅你，不会放过你！
　　眼睁睁的看着琉璃愤怒的样子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然而，此刻，王紧紧地把我拥在怀里，坚定而执著。那是属于王的温柔和霸道。
　　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动。

　　啊——！一声尖叫，凄惨而清冽。
　　王，夫人一失足从阶梯滚了下去！侍卫急匆匆的回报。

　　什么？王的语气惊讶，那琉璃呢？
　　嗯~~~~~~，非常不幸，那位夫人当场死亡！

　　清冷的风刮过，满目萧瑟的凄凉。
　　那些冰凉的阶梯在脚下延伸，无止境的蔓延。

　　尽头，琉璃，安静的沉睡，容颜安详而美丽。
　　我伸手，触摸那曾经展露笑颜的嘴唇。然而，猛然间，琉璃的眼眸毫无预兆张看，目光犀利并且充满愤恨。

　　我不会放过你的！舞！我会在地狱等你！
　　恐惧让我一步步后退。然后，那些怨恨的鲜血从琉璃的身下不断涌出，漫无边际的鲜血，幻化成红莲，在我身边绽放，肆无忌惮，支离破碎。
　　突然觉得无法动弹，颤栗的看着红莲覆盖我的面庞。
　　娘，夔，救救我！

　　啊！我猛地睁开眼。周围一片寂静。
　　身边，安静熟睡的王。

　　梦魇，自从琉璃死后，便不断的重复，那些真切的恐惧缠绕得让我透不过气。
　　窗外的树枝微微摇曳。

　　借着月光，我轻盈的行走。

　　红莲池。我默默地站立，目光落在池中耀眼夺目的红莲花。
　　池水微微荡漾，我看到了自己，那张像极了娘与夔的脸。

　　泪水夺眶而出，瘫坐在地。
　　娘，夔，我该怎么做？
　　如今的我，双手沾满鲜血，还能回到你们身边吗？告诉我，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

　　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到曾经在雪樱林中无忧无虑，自由舞蹈的日子。
　　泪水，无可扼制的滴落，落入池中，溅起晶莹的水花。

　　身后的黑暗之中，王，黯然伫立，那些悲哀和心疼覆盖整个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