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猫猫舟

10、舞陨

　　爱与恨，只有一步之遥。奴妈在我身后，手捧着轻盈的青丝，密梳一上一下，来来回回。

　　镜子里映出的自己，苍白无力。

　　奴妈微微叹口气，舞，爱一个人很难，恨一个人却很辛苦。何必执著于那些虚妄的过往，倒不如珍惜眼前的幸福。
　　我想，玉芷和夔也希望你能过的幸福。

　　断落的发丝纷纷扬扬的飘落。

　　梳妆台旁，雪樱花，繁花茂盛。花瓣零落而下。
　　伸手，接住，瞬间，又无奈的放开。
　　我，已经不配再碰触那片洁白了。

　　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结束这一世的恩怨。

　　月凉如水，我独自坐在屋外的小亭中，看满天星斗闪耀，空气中微醺的暖风，清新惬意。
　　王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听奴妈说，隐修国已经大军压境，直逼城下，所以，王亲自领兵，临前迎战。

　　耳朵里却突然传入略显沉重的步伐，扭头，是王，身上还披着盔甲。
　　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起身，定定得看着走近的王。

　　身体就这么自然的被拥入怀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臂膀，久违的温暖涌上心头。
　　舞，对不起，这么久没来看你。看着神态疲惫的王，忍不住心疼。面颊消瘦了许多。只有笑容依然温和。
　　我摇摇头，然后微笑。

　　手指轻轻捋了捋我的鬓发，然后，缓缓的开口，舞，如果有一天，亡国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一怔，然后，点头。
　　顷刻之间，王的笑容绽放，竟是从没见过的风景。
　　王，不会亡国的，为了这样的风景，我不会让你成为亡国之君。

　　舞，答应我，不要离开我！王的唇狠狠地印了下来，炽热的如火焰一般。

　　那一夜，王，从未有过的激烈与蛮横，用尽全部得感情与力量，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
　　然后，在我耳边梦魇一般的呢喃，舞，你是我的！属于我的！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谁也不能！

　　一遍一遍的唤我的名字，然后我一次次的沉沦在他构陷得温柔之中。

　　看着熟睡中的王，安静得像个小孩子，干净得毫无防备。细细碰触那些曾经温柔的对我说话并且微笑的眉眼。
　　王，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剩多少？

　　感受着和煦的暖风，从心底珍视这些在我生命中看尽的风景。
　　还有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

　　奴妈慢慢走近，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微笑的看着她，奴妈好像要跟我说什么。不慌不忙的从她手里接过一盏茶。

　　出乎意料的，奴妈“扑通！”跪倒在地。
　　看她的样子，我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放下茶杯，立刻扶起奴妈，疑惑的看着她。

　　舞，求求你，救救玉儿！奴妈的神色慌张。玉儿还小，她还是个孩子，舞，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看着奴妈，愈发的不明白了。

　　幽闭的囚室暗无天日，那些发霉的味道弥漫整个空气。踩在潮湿的地板上，慢慢的经过每一间囚室。
　　终于，看到了，在那个我曾经呆过的地方，一个女孩嘤嘤的哭泣。

　　打开门，走过去，蹲下。轻轻托起那张带雨梨花的脸，娇弱的不胜其怯。
　　冰凉的指尖一分一分的触摸。
　　那眉眼，竟然和我有几分相似。

　　看着手中紧握的灵石，轻轻的笑了。
　　娘，夔，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囚室的暗格透出细弱的光芒，然后很快便湮没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黄沙弥漫，尘土飞扬，残阳如血。
　　隐修国大军与王师对阵于距都城五十里外的郊外。

　　今日我们大军相逼，只是希望殇王你能给我国国王及人民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直视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隐修国统帅，威严而凛然。
　　你给我听好，本王承诺过，今日就一定会给你交待！王微微迟疑，然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喝，来人啊！把犯人带上来！

　　囚车碾过枯燥的沙土，车中的女子身姿曼妙，头上却套着一只厚重的布袋。
　　然后，缓缓的被士兵推到两军阵前。

　　王的眉头深深的蹙起，眼里有着些许无奈。终于，挥下了手。
　　士兵打开囚车，动手去掉那只布袋。然而，一怔，随即匆匆的跑回。
　　回禀王，那名犯人已经自尽！

　　好疼，疼得我已经拿不住匕首。亲眼看着那些殷红的鲜血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感觉我的生命也在一点点地消逝。
　　我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点，因为，我还想看清我生命中最后的一个人。

　　舞，不要阿！不要！
　　熟悉的声音不停冲撞我的胸膛。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渐渐清晰的身影，越来越近。

　　王飞奔而至，紧紧地抱住我。
　　好温暖，然而，意识却在慢慢的涣散。

　　舞，你说过要陪着我的，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会是你？悲恸的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那些晶莹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庞，炙热而苦涩。

　　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然而依然努力的伸出手，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想要去碰触那张曾经对我微笑和温柔的脸。
　　那些曾经幸福的过往在我眼前飞驰而过。
　　竟然，全是王与我的回忆。

　　然而，手，却还是无奈的停留在半空。

　　我用尽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缓缓的张开嘴，
　　殇，我叫飞天！

　　手颓然的垂下。

　　在我闭上眼的那一刹那，终于明白了这场游戏没有赢家。

　　王爱我，然而正因为爱我，他会用自己的一生来品尝爱而不得的痛苦。
　　而我，用自己的生命证实爱与恨只有一步之遥，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跨过了那一步。

　　雪樱林，一大朵一大朵的雪樱花繁花茂盛，纯白的花瓣，纷纷绕绕的飘落，一世的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