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轩辕剑）》越蓝

12、疾魔

　　在通天柱上的第一个夜晚。
　　皓月当空，微风阵阵，吹得树叶一片片掉落到怀里。那树叶也奇怪，长成一颗心的形状，却总缺了一块，翻了大半树叶竟找不出一片完整的心。
　　都累了，水瞳靠在清流的膝上已经睡着了。
　　月岚和繁锦靠在树的另一边，经过白天的疾战，月岚也觉得困乏非常，看看繁锦仍然醒着，又不好意思就这样睡着。昏昏沉沉之间，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繁锦觉得肩头一沉，原来是睡着的月岚将头搁在了她的肩上，心里不与她计较，没料到月岚却越发得寸进尺了，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将身子贴近了她。
　　感觉月岚的身体微微颤抖，夜里温度骤降，熟睡的人更能感觉冷热。皱皱眉，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月岚的身上，她的双手有些无所适从，迟疑一下，还是抱住了月岚。抱在一起，就不会那么冷了。
　　用手轻触怀里人儿的脸庞，这样温柔细致的眉眼，柔软的嘴唇，再摩挲自己的脸颊，眉毛，眼睛，长得并不相同。但不管如何，双生姐妹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骗不了自己的心，也许连白骨也骗不了，她喜欢和月岚在一起，那是一种平和，安宁，她甚至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
　　姐姐，如果可以，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清流和水瞳都已睡着，繁锦提醒自己不能闭上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臭味，这种味道，一般人并不能分辨出来，但繁锦十分了解，在幽冥界的许多鬼魂身上，都带着这种腐尸味。
　　繁锦装作睡着，微微闭上眼睛。
　　沙地中出现了一个凹陷，沙子纷纷往低处挤去，那个凹陷不见填满，反而更深了，很快形成了一个大洞。一只手从洞中伸出，在沙子上摸索了一下，似乎是找着了一个支撑点，然后是升高的肘弯，带出一截死灰色的小臂。
　　再是形容枯槁的头颅。
　　直到整个身躯都钻出了黄沙。
　　这明明是一具腐烂已久的尸体，死灰色的皮肤紧裹着骨架，皮肤破裂之处，可以看见暗褐萎缩的肌肉组织和惨白的骨骼，深深浅浅的尸斑布满了全身。几片破烂的布条搭在肩头充作衣服，其实有没有衣服都一样，萎缩的器官根本看不出性别。
　　腐尸咧开嘴，脸上的碎肉屑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他见状又蹲下去捡拾那些碎肉，混合着沙子吞下肚去，然后摇晃着身子朝繁锦走来。
　　站定了，打量着两个女孩，一只利爪猛的伸出去，直刺繁锦双眼。
　　繁锦往左边一闪，顺势移出了四五米远，一手撑地看着腐尸。
　　“疾魔。”她平静的说出腐尸的名号。
　　“好眼力。”疾魔的声音刺耳之极，像是指甲刮在生锈铁片上。
　　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双方对峙着。
　　疾魔身为通天八将之一，擅使蛊毒，役鬼灵，实力不容小觑。不管如何，还是先召唤夜叉出来。黄裱纸朱砂字的符纸夹在指尖，合掌默念：“夜叉！”
　　暗属性的符鬼之王夜叉出现在繁锦身边，繁锦挥手带出五张符纸，齐齐贴在夜叉身上。
　　“强化能力！”
　　“强化速度！”
　　“强化防御！”
　　“强化攻击！”
　　“魔化宠物！”
　　随着五道强化法术，夜叉的身躯涨大了五倍有余。繁锦直指疾魔，夜叉心领神会，立即冲上前去。
　　疾魔双手抱胸，冷笑着。手指轻巧的一弹，一只碧绿的蛊虫直射夜叉，化成一股妖异的绿烟围住夜叉，夜叉艰难的移动着，中了疾魔的万蛊缠身后，它的速度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
　　“魂神飞离。”
　　“气淤弱体。”
　　“万痛聚身。”
　　三只色彩斑斓的蛊虫飞到夜叉身上，腾出一朵朵灿若云霞的烟雾。
　　疾魔张开大口，停顿了一下。“以吾之令，万恶的鬼灵，化为修罗护驾！”
　　修罗护驾睁着赤红的双眼寻找着最近的敌人，化身护驾拥有实体的时间十分短暂，它要抓紧一切时间满足自己血腥的欲望。它看到了夜叉，咆哮着向夜叉冲去。
　　身中蛊毒的夜叉根本无法反抗修罗护驾的攻击。
　　“卑鄙！”繁锦的眼睛深如墨色。
　　“各凭本事取胜，你技不如人，有何脸面说我卑鄙？”疾魔稳占上风，颇有闲情逸志的开始咬文嚼字。
　　不可否认，疾魔说的也是实情。繁锦狠咬着下唇，血丝沿着嘴角流下来，尝到了血的咸腥，她有些冷静下来了。
　　念了一个回收夜叉的咒，符纸又回到她的手中，中间穿了一个孔。突然失去目标的修罗护驾盲然地转头张望，看到了繁锦，立即朝她扑过去。
　　繁锦向后跃起，身体在空中轻灵的翻身落地，修罗护驾只会卯足劲死追，连繁锦的一只衣角都碰不着。
　　疾魔摸着下巴饶有趣味的欣赏这场追逐，看了一阵，见护驾始终追不上繁锦，有些厌了。手一甩，食指上的指甲飞射出去，钉在繁锦的腿弯。
　　繁锦扑倒在地，疾魔的脸上现出得意的冷笑。
　　“小子，你倒是再跑啊。”
　　尖利的指甲插的很深，伤处又麻又痒，疾魔一身是毒，这指甲上虽无毒虫，但也绝非无毒。繁锦一咬牙，拔出了指甲，伤口沁出了细密的血珠。
　　修罗护驾带着滚滚风沙追上来了，她已不能跃起。
　　修罗护驾的利爪直取她的喉头，繁锦头一偏，五指插在肩头，从肩头到前臂，撕出五条长长的指印，一片血肉模糊。
　　繁锦忍着痛楚，双腿一翻，压住修罗护驾的两只臂膀，用完好的右手拿着符纸按到修罗护驾的头顶。
　　“遗梦忘却！”
　　修罗护驾停止了挣扎，法术起效，它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木然的垂着双手呆立一旁。繁锦松开双腿深呼吸几下，拿出一张深红的符纸按在自己的左臂上，祭符师自制的血脉符，迅速止住了血。
　　“好，好，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有些舍不得杀你了，如何是好呢。让我先杀了你的同伴，再来和你玩游戏吧。”繁锦看到疾魔转身走向月岚，有些心急了。
　　“你别走！”一道小小的旋风绕着疾魔的身子转了一圈，伤不了他。
　　“小子，等不急想死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万邪毒降！”一只生着六双暗蓝翅膀的艳紫色怪虫，从疾魔的食指探头探脑的钻出来，飞入繁锦的身体。
　　繁锦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身体麻痒痛酸无一不全，眼前出现了幻象，幽冥界的那些恶鬼围住她啃食着她的血肉。幻象，只是幻象，她提醒自己，身体动弹不得，倒在地上。
　　“不仅仅是幻象。”疾魔的脸上又现出阴冷的笑。
　　繁锦的身上伤痕累累，鲜红的血液飞溅开去，若焰花绽放，她身下的黄沙，已经被鲜血浸得一片艳红。

　　熟睡中的月岚猛然觉得全身巨痛，难以呼吸，她从梦中惊醒了，睁开眼睛正看见倒在地上的繁锦。
　　疾魔回头朝月岚咧嘴一笑，“漂亮的小姑娘，我喜欢，就让这小子看看，我是怎么杀你的。”
　　左移三步右移两步，左手炽炎波右手千水凝冰，火与冰的魔法完美结合在一起，几乎是同一时刻击在疾魔的身上，将他远远推开。
　　疾魔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胸口露出的条条肋骨，“呵，今天碰到的猎物，都很有趣。小姑娘，你竟打掉疾魔大人身上最宝贵的肉，我会生吃了你，在你死掉之前，一口一口的吸干你的血。”
　　月岚听到疾魔的话一阵恶心，“把锦伤成这样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奔雷一道道轰向疾魔，疾魔左右闪避着，趁月岚念咒之时冲到她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阴阳师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擅近战，防御力之低根本可以忽略不计。通天八将之一的天师就是极厉害的阴阳师，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阴阳法术。疾魔和他相斗数次不分上下，虽然察觉阴阳师的弱点却苦无近身机会。月岚虽然不弱，但与强大的天师根本不能比，一个回合便被疾魔制住了要害。
　　“哼哼，我最讨厌阴阳师。”疾魔的手紧掐进去。
　　繁锦并未昏厥，她的右手还能动，符纸。。。绻飚。。。
　　淡蓝色的风系符鬼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到疾魔背后，“狂风伏魔！”狂暴的风魔法带着绻飚快如闪电的刺击一起攻向疾魔的后背。
　　疾魔的手松开了，身体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碧绿的液体从他的口中慢慢流出，之前的攻击不是真的未伤他分毫，只是表面看不出来。绻飚虽然不比夜叉，但短时间内造成的伤害也不小，繁锦一直等待着疾魔分心的一刻，绻飚的一击必胜。

　　月岚向繁锦跑去，按住她身上的伤口，伤口实在太多，怎么也止不住血。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忘了。”繁锦轻描淡写的回答更加惹怒了月岚，一拳打在繁锦的背上，暴怒的拳头，再加上繁锦原本有伤，一条鲜艳的血丝从她的嘴角渗出。
　　“锦，对不起对不起。”月岚手忙脚乱的擦掉了繁锦嘴角的血。
　　“你再用力些，我的肺都要被你打穿了。”
　　月岚抱着繁锦猛哭，“你一个人和那个妖怪打，要是死了怎么办啊，呜呜。”
　　“不是妖怪，是疾魔。”繁锦提醒她。
　　“死掉的人，是不是都去了幽冥界，还能再回凡世吗？”她想起了水瞳。
　　繁锦脸色变得凝重，“去了幽冥界的死人，是再也不能回来的，这是幽冥界的规距。”规距，她曾经违反了规距，放走了一个鬼魂。如果她刚才死在了疾魔手中，她会像那个鬼魂一样舍不得月岚，再回到她身边吗？
　　不会了，总有生离死别，一次就够了。
　　“血都止不住啊，要是白骨在就好了。”白岚想起了在广灵镇时，看到过祭符师的一个法术。“锦，你会做血脉符吧，用那个可以止血啊。”
　　“做血脉符必须要有活物取血，现在不行。”
　　月岚看着自己双手上繁锦的血，淡然一笑，“我不就是活人吗？用我的血做吧，几滴血而已，没关系。”
　　“不行。”繁锦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血流一会儿自己就会止住，我又不会死，做什么血脉符。”
　　月岚拿下簪子朝自己的腿上插去，强忍着颤抖的声音，“你做不做。”
　　簪子拔出，温热的血溅到繁锦的脸上，她不愿伤害月岚，没想到月岚会这样做。拿出符纸，默念咒语，月岚觉得伤口一阵烧灼的痛感，血脱离了她的身体向繁锦手中的符流去，那张黄色的符纸，渐渐变为深红。
　　有了血脉符，果然止住了血。

　　先前晕厥的疾魔醒了，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你走吧，我们与你素无仇怨，不想杀你。”
　　“哈哈哈。。。”疾魔狂笑，“想不到我疾魔也会败在凡人之手，可笑可笑，你放过我，我有何脸面苟活。”
　　疾魔眼中杀机翻腾，大吼一声手臂暴长数尺，繁锦防备不及，被疾魔一爪插入左胸。
　　月岚一个狂风伏魔击倒了疾魔。
　　大量绿色液体从疾魔口中涌出，他还会笑，“你们要找的器奴，就在离此不远的东面。”器奴是通天八将中最不好惹的，疾魔临死之前，也要将杀他之人引上绝路。
　　黄沙流滚，掩住了他的尸体。

　　月岚扶起繁锦，小心地揭开她的衣服，疾魔临死前的一爪果然狠毒，皮肉外翻，五条深可见骨的爪印。
　　“锦，要不要再做一张血脉符？”
　　“你别傻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能接连取两次血。这点小伤没什么的。”繁锦撕下衣襟缠住伤口。
　　是错觉吗？她的心跳得很快，胸口的伤处像是有活物蠕动，巫蛊，她细细的想着，突然脑海中跳出三个字：咒蛊毒。巫蛊中最阴毒的一种，无法化解，中蛊之人必须安心调养，不得动武以免惊动蛊虫，每每发作，血不止，直到宿主奄奄一息。
　　身中咒蛊毒，就只能坐以待毙。
　　不会死的，不能死，还有器奴，黑冥剑。阎王交待的任务，她一定得到黑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