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盈盈处》月华如水

6、第六章 真相

　　我自知情绪不对，不敢久留，候着吃完晚饭，寻了个空，向祖母告退，祖母心知肚明，也不多作挽留，只是叫人打点好给我的东西，笑盈盈送我出了院子，春欣已经带着碧岚在大门前候着了。
　　碧岚已经洗干净了，一身细棉布的侯府制服，秀发披肩，湿嗒嗒的还在滴水，全身漾着桂花香，嘴角、手上都已经上了药，眼睛肿得象两个胡桃，脸上的多处淤血还很明显，左手套上一个银镯，右手捧着一个大苹果，已经啃了几口。
　　春欣躬身请了个安：“惜儿小姐，已经请大夫看过了，都是外伤，养几天就好了，不碍的。”
　　我向春欣点点头：“替我谢谢大夫人了。”
　　“惜儿小姐见外了，本是我们没管束好下人,给惜儿小姐添乱了。”
　　我静静地仰望着她的眼睛：“大夫人跟我说过，会给我一个交代，不知会不会事务繁忙，就忘了……”
　　她笑道：“惜儿小姐安心，一有结果，一定会着人到侍郎府去知会小姐的。”
　　“行，回头替我向大夫人问安。”闻言，她半蹲行礼：“小姐走好。”
　　上车后，碧岚缩在角落，捧着那个大苹果，想吃，又怯怯地看着我们两，不敢下嘴。我浅笑：“肚子饿了，该吃就吃吧，只是好好想想，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会到家后可得说来听听。”
　　碧岚象只受惊的小鹿，浑身一抖，嘴巴扁扁的想哭，看看我们两又不敢吭声。
　　下了车，我自度到时候，侯府还会来人就此事进行说明，就是想来瞒也瞒不了太久，索性说明了，没准还有人帮我拿个主意。下了车，招手把翩儿和明浩叫过来，小声说了我的打算，想看看他两的意见。明浩长叹一声：“惜儿，你才几岁，想的事也太多了，早该拿出来找人分担了。看看翩儿，为这事头发都愁白了。”
　　翩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柔声对我说：“惜儿，我看老爷一家人，还是真心对你好的，要不三爷也不会放心把你放在这儿。有事还是说出来，大家一块拿拿主意，会好些。”
　　于是，和翩儿一起，带了碧岚，去外祖父书房找他。到了门外，看见里面有灯光，我轻扣门扉：“姥爷，在吗？”
　　门打开了，露出外祖父的笑脸：“惜儿回来了，有事吗？快进来。”进门后，看见舅父坐在里面冲我微笑，连忙请安，舅父虚抬了抬手，让我起来后，眼光一扫，定在碧岚脸上，显然一惊，站了起来：“碧岚这是怎么了？”
　　外祖父闻言上前，端着碧岚的脸就着灯光，细细地看了一回，问：“怎么回事？”
　　舅父打开门，叫过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关好门，“我让青林去请个大夫回来再看看，小小年纪，不要留了病根。”
　　翩儿轻轻推了推碧岚：“碧岚，当时是怎么回事，这里只有你最清楚了，说说看。”
　　碧岚抬眼看看大家，又忙低下头，十指紧紧缠着，小声说：“我到后院去找碧花和碧芳玩，我们玩捉迷藏呢，我蒙着眼睛去找她们两，结果撞在一个姐姐身上，好像打破了不少杯子，姐姐骂我，碧花和碧芳都跑了，然后就来了几个小厮，把我拖到马房绑起来，还打我……呜……呜呜……”
　　翩儿接着说了今天回侯府后发生的事情，略过了祖母的那对翡翠镯子。外祖父微微沉吟：“维泗也送了一份过来，是碰巧遇上了，还是他们选好了今天？”
　　舅父拍拍碧岚：“好了好了，别哭了。告诉舅老爷，你们在哪里玩捉迷藏？那个骂你的姐姐你认识吗？”
　　碧岚抽抽泣泣地说：“从……从……没见过的……姐姐，我们就……就在,就在……后……花园的……假……假山边上玩儿。”
　　舅父看着翩儿，翩儿想了想，问碧岚：“是不是在那个荷花池边上，靠近角门的地方？”
　　碧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称是。
　　翩儿对着舅父说：“就在莲花池边，离角门约有三丈，旁边就是由角门进出候府的通道。”
　　舅父微微颔首，与外祖父对望了一眼，问：“最近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翩儿看了看我，“还有就是前两个月回去时，侯爷送了惜儿小姐一块砚台的事了。”把砚台的事情说了一遍。
　　外祖父轻喟：“惜儿，委屈你了。”捋了捋胡子，“你们先回去吧，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大家都累了，早点睡吧。”舅父赶紧补充：“惜儿别熬夜，早点睡。翩儿陪陪碧岚，先别睡，一会大夫来了我叫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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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经大夫看过，碧岚确实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当天还好，第二天起床时候就呲牙咧嘴的，走路都变形，只能在床上躺着。舅母过来看过，嘱咐了几句好好养伤，出来后问我：“原先你说丫头够使，不用我给，这下躺倒一个，还得顾着，使唤的人够不够，我可是听你的。”粲然一笑，瞥我，“你要是硬撑着呢，我可是求之不得，反正哪，苦的又不是我，我呀，乐得没事。”
　　我笑，“不打紧，我没什么事，屋里的活一向有人做，翩儿只要管好我就行了，大不了这几天我自己来，只要舅母看得下去就成。”
　　舅母伸出指头戳了我一下：“你这孩子，我说一句你就顺杆儿爬，行，吃了苦头记得通知我。”
　　过了两天，舅母叫人来通知我，说是春欣过府请求面见我。
　　带着翩儿到花厅时，看见桌上摆了一些东西，舅母已经在座了，春欣站着，正在说话。见我来了，舅母笑吟吟地站起，“惜儿过来，侯府大夫人特特让春欣过来要见你，我还想呢，什么事啊，这么紧，过几天等你过去说不好么？”
　　我看一眼春欣，她也正看着我，脸已经涨红了，却苦于身份不对，不能说话。见我看她，忙蹲下施礼：“春欣见过惜儿小姐。”
　　我应道，“免了。”回头笑着对舅母说，“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两天碧岚在府里受了点委屈，惜儿有点怕怕，不知道哪儿得罪人了，所以想让大伯母帮我弄清楚。”
　　舅母笑道，“惜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年纪小，也该学学怎么做事了，大夫人这么忙，还给她添乱，我都替她抱屈。”
　　我略施一礼，“是，多谢舅母教诲。”回头问春欣：“春欣姐姐，不知道这件事……”
　　春欣欠身，道：“这次夫人让我来，就是专为说明此事。”
　　舅母摇了摇手帕，“哦”一声，春欣似乎想抬起头看看她，头微动，立觉不妥，又低下去了。“是二姑爷和小姐回京述职，就住在园子里，碧岚这些小丫头玩的时候，把二小姐最喜欢的一套茶具给打了，二小姐的贴身丫头初莲急了，和几个小丫头就吵起来，他们带来的几个小厮居然就按着刺史府的规矩给办了，等发现不对时居然撒手就走。事后，姑爷小姐深感不安，准备了这么些个东西，说是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夫人小姐海涵。”
　　舅母望了我一眼，“怎好意思让姑爷小姐破费，说出去岂不是显得我们侍郎府小家子气么。”
　　“二姑爷说，这些东西是专门给碧岚养伤压惊的，还望夫人不弃。”
　　“那敢情好！只是这种事情别再来一次了，要不，侍郎该担心惜儿小姐了。”
　　“夫人放心，我家夫人说了，决没有下次了。”
　　春欣走后，舅母走到桌前看看，问我，“惜儿，再来两次，我们会不会发一笔小财？”
　　我看着这个“人来疯”，苦笑，“舅母，你这会儿不怕惜儿没人侍侯了？”
　　欧阳如雪抿嘴一笑，把身边的东西拍得“嘣嘣”作响，“没事，舅母会亲自来侍侯你，如何？”
　　我笑道，“舅母折杀惜儿了。”
　　欧阳如雪笑着直拍胸口，问翩儿：“那个二小姐二姑爷是什么人物？”
　　“二小姐是大爷的嫡亲妹妹，三爷的亲姐姐，据说未出嫁前，是侯爷最喜欢的女儿，后来嫁了明州刺史苏慕遮，春欣说的，应该就是她了。”

　　外祖父和舅舅回来后，舅母亲自上前禀明此事。舅舅嘴一抿，似笑非笑，“上京述职的明州刺史？用的是刺史府的规矩？”望着外祖父：“爹，上京述职的外官就算没有府第，应该也会安排到馆驿下榻，怎么会跑到侯府的园子里去住，还专把夫人喜欢的东西在没人的地方端来端去。”
　　外祖父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刮茶沫、喝茶水，放下茶盏后，沉吟了一会，用手轻扣案几，说：“如果真是明州刺史做的，恐怕就是冲着我来的了。”
　　众人皆惊。外祖父含笑看着我，“惜儿，姥爷让你受委屈了。”
　　我过去依偎着他坐下，说：“姥爷说那里话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外祖父看着舅舅：“思琦，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祁州刺史李晚庭进京述职时的情景么？”
　　舅舅深思，“记得，当时还是福王奉旨出城亲迎，虎贲军左路大将军王运泽帅本部人马列队保护，一直将李刺史送到原安国公府邸。李刺史在京期间，都由我帅虎贲军护卫，直至离京。”他一惊，“难道，明州刺史觉得礼部……”
　　外祖父笑着颔首，“正是！”
　　“可是，祁州刺史李晚庭是皇朝宗室，安国公的曾孙，又在祁州身先士卒，帅五万将士，逼退北圭十三万大军，居功至伟，且绝不居功，回朝后连称体弱多病，无力留任，上书辞官。圣上圣明，封他为安国侯，准在江州养病。苏慕遮何许人？也敢与此人比肩？”
　　外祖父微笑，“只是，安国公当年私通西蓂，密谋叛乱，满门抄斩，若不是幼子在外，早就一门尽绝了。其孙虽为先皇平反起复，但并未洗雪沉冤，终是获罪之家。”
　　舅舅双目大睁，“爹爹……”突然醒悟，“孩儿知道了。”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看舅母，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所云的模样。我摸摸鼻子，知道他们不会往下说了，只好乖乖地告辞，去后花园练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