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迷魂师》长夜晏灯

7、Chapter 7

　　凤笙斜躺在沙发上，随意换着频道。
　　房间里燃着她最喜欢的沙罗香，银色的火焰，金色的烟雾，飘飘浮浮而宁静安定。那是宋朝的时候，她实现了赵匡胤的愿望，但赵匡胤没有魂魄，用这味独一无二的香作为了代价。不过，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金色的烟雾并没有四散，而是在她面前聚拢，形成一个若隐若现的镜面。
　　凤笙懒懒伸出手指，在烟雾上点了一下。
　　烟雾袅袅中，没有出现任何影像。
　　她微微扬起嘴角，将电视换到新闻频道，果然看见特大交通事故的报道。
　　这一次，是飞机坠毁。
　　她灭了香，身影随着四散的烟雾消失不见。

　　失去航向的游轮一片死寂。
　　船上的人们似乎被夺去了魂魄，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这个游轮在的地方处于长江中游，两岸是高山，距离三峡大坝还有几公里。
　　凤笙赤脚走在铺着红色地毯的过道上。深红色的人类血迹在地毯上渲染出一朵朵花。她看着这些痕迹，眼神愈发肃穆。
　　然而诡异的是，这里没有冤死的魂魄，更没有一丝怨气。
　　她拐过几个弯，来到控制舱：“没想到又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黑暗的舱内，怪物猛地回头。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凤笙低头笑了，蛊惑人心：“也是缘分。”

　　即使是在黑暗中，凤笙一身红衣依旧耀眼无比，长长的裙摆蜿蜒在地上，广袖垂在身侧。修长脖颈下是暗红衣襟，腰间围着金色的腰带。
　　她看着怪物，微微扬起嘴角。
　　“你没有把那颗丹药给你丈夫服用。”
　　怪物放下了嘴边的人肉，结出一个结界将自己保护在里面。而结界完全由人的生魂组成。如果凤笙强行突破结界，那么必然会打散这些魂魄。
　　怪物努力使自己镇定：“你怎么知道？”
　　凤笙一双金色的眼眸似乎看穿了怪物最心底的事：“那颗丹药是吐言丹。在你给你的丈夫服用后，我能透过烟雾，从你丈夫的视觉看见你。可惜直到今天，我也没能看到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怪物震惊地睁大眼睛，慢慢蜕变成人形。

　　她看着凤笙古朴的长裙，阴冷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些事故都是你做的吧”，凤笙微微笑了：“杀死这么多人，居然没有怨气，看来还是小看了你。”
　　怪物惊诧之后，猖狂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了也无妨。”
　　“你想成仙，于是走了捷径”，凤笙一双金色的眼眸看着怪物：“为什么想要成仙？”
　　怪物冷哼：“为何不成仙。”
　　凤笙笑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走向前，直到走到怪物的结界外：“不错的结界。”
　　怪物大笑起来，秀丽的面庞妖艳无比：“如果你强行突破，就是间接杀了他们！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我会毁掉这里所有人的魂魄。你的身上没有煞气和妖魔之气，你肯定不会忍心看到这么多人魂飞魄散吧。”
　　凤笙笑了，繁复花纹从眉间显现出来。
　　她微微眯起金色的眼眸，笑道：“樱花之妖，你很聪明。”
　　怪物愣了一下，凶狠道：“你是什么意思？”
　　“凡事都有代价。如今，你没有受到天谴，是因为你的丈夫自愿献出他的生命和魂魄”，凤笙淡淡道：“在他死后，不会魂飞魄散。他的魂魄会被牵引到九幽之地，受尽百世的酷刑。冥冥之中，万事都有因果。谁也不会例外。”

　　凤笙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一节树枝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低头看着洞穿的胸膛，低低笑了起来。
　　一时间，金色的眼眸璀璨夺目。
　　怪物大笑起来：“你也不过如此！等你死后，我会吃掉你，让你也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那个无用的男人……你放心，我会善待他，绝对不会让他死去。”
　　“被毁了本体，修为也弱了许多。”
　　“什么！”
　　凤笙握住了树枝，勾起嘴角：“原本你并不需要吃掉人类的□□，但是因为你被毁掉了本体，不得不啖食人肉和人骨来保持人形。”
　　大火顺着树枝烧了过去。
　　无形无质的火竟然穿过了结界，将怪物笼罩其中。
　　怪物阴笑，招来长江的水，想要扑灭身上燃起来的火苗。
　　“这点火，还烧不到我。”
　　它得意地把自己的树枝收回，却意外地发现树枝上没有血。

　　而江水淋在火上，火却越烧越旺。
　　怪物猛地甩手，大火沿着手臂烧向它的身体。随着意念的转移，结界上的魂魄躁动，慢慢裂开了缝。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火！明明连三味真火也烧不到我。”怪物发出尖叫。
　　凤笙站在一旁，胸口的洞慢慢愈合。
　　她的身上爆发出红光，强烈的瑞气驱散结界上的魂魄，一时间整艘游轮亮如白昼。永恒的红光从她的眉角发梢散发出来，带着蛊惑的力量。
　　无论多少江水，它甚至召唤来雨露，也不能扑灭身上的火。
　　具有灵性的火跳跃着穿过它的皮肤，燃烧着它的精魂。
　　它痛苦地嘶吼：“我明明没有许愿。”
　　凤笙忽然笑了：“他答应付给我代价，于是我会帮他实现愿望。”

　　那日，她走入梦境。
　　听到他诉说父母双亡的事实，它化出了人形。
　　白发少女出现在他面前，轻轻拥抱了他。之后，如同任何话本里描述的一样，少女和男孩一见倾心。少女体贴人意，对男孩不离不弃，于是男孩交出了自己的心。
　　凤笙站在过去发生的事情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命运之线断裂前的场景。
　　而最后的画面，是男孩抱住了少女，却用最平静的眼神看向凤笙。
　　“帮帮我。”他的嘴唇开合。
　　凤笙意味深长地问：“你能付出代价吗？”
　　“能。”
　　“那好，说出你的愿望。”
　　“如果有一天灾难来临，我想回到过去。”

　　梦境中，男孩对着凤笙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似乎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因为他居然可以看见凤笙。
　　过去中，决定未来，一环连着一环。

　　无数道红光将怪物困住，将它定在地上。
　　凤笙伸手点住怪物的眉心，轻轻一推，怪物的皮囊顿时被劈开成两半，露出中间包裹的魂魄。她看着结界中男孩的魂魄，将他取了出来。
　　强烈的怨气猛地冲出，连凤笙都皱眉。
　　“为什么！他明明是自愿的。”怪物裂开的嘴唇嚅动。
　　樱花之妖故意接近男孩，让他缺失一魄陷入昏迷。
　　之后哄骗他，说是这样可以保存他的魂魄，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他明明知道这是个谎言，却还是愿意。
　　凤笙将男孩的魂魄放入红光中，淡淡道：“他的确是自愿的。他爱你，于是愿意用自己的魂魄作为媒介，净化那些生魂的怨气。你先将生魂转移到他的魂魄里，再从他的魂魄里吸入生魂的力量，以此修炼。他每时每刻都在经受魂魄撕裂的痛苦，却还是爱着你。”

　　红光净化着滔天的怨气。
　　不愧是万年的樱花树妖，被斩断的身躯渐渐融合，只是被火烧到的地方一片漆黑。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要修仙，为什么这么难！”怪物瘫软在地，看着自己的修为散尽，却无能为力。
　　凤笙默然，静静开口：“成仙之后，你想做什么？”
　　怪物愤然：“我不知道。至少我不用担心受怕，不用留在人界这个鬼地方。”
　　“错过了刹那的风景，为了永恒的美丽。”
　　凤笙看着它：“刹那的美，对你来说应该毫不重要吧。”
　　他的生命如此短暂，从他父母死后，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羁绊也消失无影。对于活过万年的它来说，远远抵不上成仙后的喜悦。
　　却没想到，这对于他来说，却是竭尽全力的芳华。

　　怨气消失后，凤笙收好了男孩的魂魄。
　　她转身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暗淡的红光中。
　　身后，天上降下的雷电将整艘游轮劈的灰飞烟灭。
　　四十九道雷的天谴，才劈到第十道，樱花之妖的精魂就已消散。
　　无数生魂去向忘川转生，一时间，天上降下了浩大的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