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劫·桃林情错》叹之奈何

19、偷梁换柱

　　翌日夜，印未晗在林涛之的护送下，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周冠云的营帐。

　　印未晗不免对他刮目相看，瘦瘦小小的样子，身手倒很是干净利落。
　　林涛之淡然一笑，道：“不过是速成的法门，硬拼就不行了。”

　　周冠云是周冠鸿的长兄，二人自幼一起读书习武，长大了又一起上阵杀敌，感情十分深厚。再者与周老将军相比，他并非一味墨守君臣之道，更知道变通，懂得顺势而为。
　　若想从内部瓦解周家军，他确是一个更易被打通的缺口。

　　更何况，印未晗碰巧知晓并参与了一桩宫闱秘闻，如今拿出来对周大将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确实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也不过后半夜，两人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凯旋而归。

　　边城的夜色似乎比京都要浓，一片密不透风地黑将他们仿佛与世隔绝般围了个严实。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多日未化的积雪上，身后留下两排一大一小的脚印。

　　“周家世代习武，看似粗犷豪迈，没想到个顶个的都是情种。”林涛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笑道，“我虽料想，以王爷素来在朝堂上的名声与威望，费些时日总能说动周将军，却没有想到事情竟进展得这般顺利。”
　　印未晗低头看了看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但还是一溜小跑追随自己的林涛之，故意放慢了脚步，淡淡地道：“周将军重情义，却更是识时务、有勇有谋的良将。即便没有之前的恩怨情仇，他也会择良枝而栖。”

　　林涛之却似不理他的话头，自顾自地愤慨道：“平日里看三皇子比谁都要斯文有礼，哪里想到，竟也干过抢人家青梅竹马的勾当！抢也就抢了，竟还将人强抢入宫做太监，活生生逼死了一个七尺男儿，真是天理难容！”
　　真真切切的气愤填膺，全然没有了昨夜的沉稳老练。

　　印未晗看着好笑，便接着他的话头道：“当初三哥私下将人劫入宫，我并不知情。可却偏巧撞见了宫里的小太监，将人从井中捞出。
　　我之前便有耳闻，周冠云曾试图强闯入宫，被杖责数十，又贬了一级官阶。心下总有不忍，就命人换下尸首，私下送回周府。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也未料到他竟记挂至今。”
　　见林涛之一脸的愤愤然与惋惜，不禁略带惊讶地问道：“涛之竟是只气愤三哥的作为，却并不鄙夷周将军的短袖之情吗？”

　　林涛之认真地想了想，半晌才微皱眉头答道：“我虽也认为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情谊于理不合，但情这件事，产生了便是产生了，谁能说得清呢？
　　再者，我并不认为短袖之情就比男欢女爱低贱。你看，周小将军不也是一听说慕……听说七皇子身陷囹圄，便兴兵攻到了镇虎关？这份气魄，天下深情的女子又有几个能比得上？”

　　“四哥，我若说冠鸿举兵并非我的授意，你可信？”

　　不知为什么，印未晗突然就想起，小七曾在牢中略带希冀地这样问自己。忍不住便张开道：“涛之，你为什么就相信周冠鸿举兵，并非出自七弟的授意？”

　　又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的人并没有追上。回头，见他直愣愣地立在雪里，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右手揉捏着腰间的碎玉。
　　半晌，林涛之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道：“这种事，谁说得清呢。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快走几步追上了印未晗，一掩刚刚的失态笑道：“王爷，我们快些回吧，想来我师兄的大礼也该送到了。”

　　印未晗心下好奇，却没有多问。
　　回了客栈，推开门便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五花大绑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正要发怒，却见林涛之面露喜色，一拍手笑道：“师兄行事向来颠三倒四，这次总算靠谱，找来的这人正合我心意！”

　　正……合……心……意。

　　三日后，两军暂时休战。
　　印未晗犒赏三军，宴请周家两位将军，以及三皇子一同派来的监军。酒过三旬，酒量甚好的监军大人竟一醉不醒。四皇子连忙派人将其送入房中休息，屋内便只剩下他，周冠云，以及难掩忧虑之情的周老将军。

　　印未晗举杯向两位敬酒，笑道：“两位将军近日来奋勇征战，劳苦功高。未晗先干为敬，感谢周家世代鞠躬尽瘁，保家卫国。”
　　一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挥挥手，命人又将酒满上，故意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又兀自连饮三杯。

　　周冠云见状，开腔问道：“王爷可有什么烦心事？为何黯然独饮？”
　　印未晗又叹了一口气，道：“将军有所不知，昨日我府上来了个人，说是有要事求见。待他禀过了来龙去脉，这事却着实难为到了我……”

　　周老将军见印未晗果真满面忧虑，忍不住宽解道：“王爷若是信得过我们父子俩，大可将此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合计合计。”
　　印未晗脸上的愁闷稍解，点点头道：“周老将军见多识广，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若是您能帮我一起分辨个中真假，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请两位务必不可说与他人。”

　　拍了拍手，下人们都出了房。过了良久，屋内又走进来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三人面前，磕头道：“小人刘刚，拜见四王爷和两位周将军。”

　　印未晗挑了挑眉头，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却没有开口。

　　倒是周冠云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三十岁上下的干瘪汉子，一拍大腿嚷道：“这不正是三皇子府上的二管家吗！怎么跑到我们边防要塞来了？”

　　周老将军也点点头。
　　那日践行宴上，确实在三皇子府上见过此人。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但似乎很受三皇子重用，自己便多看了两眼。

　　“小人确实曾在王爷府上当差。可最近被牵扯进了一桩不可告人的阴谋，心里实在害怕得紧。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想起从前曾受过四皇子的恩惠，便星夜兼程地来投奔四皇子了。”
　　说罢，抬头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印未晗。

　　印未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但说无妨，两位将军都是国家栋梁，十分正直可靠的人。”

　　刘刚咽了口口水，又磕了一个头，颤声道：“小人曾受三王爷指示，暗中造谣生事，诬陷七皇子意图弑君，谋朝篡位……”